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南军大营欢声雷动之时,西岱国首府黎生城人心惶惶。
靖王王府内,代领国事的靖王世子穆旷惊得手足无措。
他父王为了守住京师,将西岱军主力大半北调上京,如今西岱国只剩十五万兵,其中半数皆压在了乌沁城、乌屏堡一线。
本想着江南朝廷定倾尽全力北上夺回京城,他们把赌注和兵力统统押在了北方。
谁料那江南军不但没有出现在虞州,反而神出鬼没般来了西南。
来了也不怕,本想凭着地势优势,好歹能守上一年半载。
谁承想如今不过四日,便连失两城,西岱的东南屏障荡然无存。
此时他连外衣也顾不上穿,一叠声命人传唤密院院正来见。
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他快步奔出大殿,在台阶下紧紧拉住了老者的手,如同溺水者拉住一根救命的树枝。
“国师,快用秘术传信于父王,让他马上回师来救我。”
“殿下勿急。”密院院正拍拍穆旷的手背,如同长者一般哄着他:“女帝来了西岱国境内,正是好事。”
穆旷撒娇一般摇着院正的手,带着哭腔道:“都什么时候了,国师还要戏弄学生。那穆晴和江南军如此势大,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要攻到黎生城下了。”
老者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殿下,此事靖王殿下已与老夫商量过,早早定下对策了。我们还就怕她不来,她若来时,定叫她有去无回。”
……
乌沁城内,穆晴也紧紧握住了司空盈的手,拉着她从地上起来。
“怎的行此大礼?”
司空盈正色道:“陛下救我巅南百姓的大恩,臣女三跪九叩也不为过。”
这场洪灾,巅南国受灾是最重的。
巅南国是附庸大历的藩属国,虽心向大历,接受大历教化,处处学着大历的礼制规则,但终究不如大历先进,无论是水利工程、还是救灾体系,都仍是蛮荒边国的水平。
洪灾一来,对比同样受灾的沙坝路,巅南的堤坝损毁便要严重得多,几乎全线塌毁。
何况他们没有大历朝的那般完善的官仓储粮制度,更不要提灾后的安置难民、施医救药手段,洪水一来,哀鸿遍野,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大多自生自灭而已。
百年前同样的一场洪水,便让巅南国百姓死伤过半,数十年后方稍稍恢复元气。
但此次洪灾,大历第一时间从旁的州郡调来赈灾粮,不仅给了沙坝路,还一视同仁送到巅南国。
而且,正好此次大历大军集结西南。灾后,穆晴立即调拨了两支军队,分别往沙坝路、巅南国救灾,抢修堤坝,在高地为灾民修建临时居所,发放防止瘟疫的草药。
那陆续运达的十几万石粮食、数千担药草和有如天兵降临的军队,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说是恩同再造,并不为过。
因此,司空盈方才结结实实叩下重重的响头,是真心实意的。
穆晴道:“赈灾救民,本就是朝廷天职。再说了,此前我们平叛,你们巅南送来了实实在在的大礼单,我们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司空盈羞赧:“那不过是臣女私心作祟,见陛下起势,有意锦上添花而已。但你们救灾,却是雪中送炭。我们巅南儿女虽不懂许多,这还是拎得清的。”
“我父王本欲亲自来拜见谢恩,无奈洪灾来时,他愁得中风复发,现如今还在病榻动弹不得,只得遣我代表巅南叩谢隆恩。”
又道:“从前他与西岱国暗中交易做的那些糊涂事,此番也尽数停了,他十分羞愧,愿将功补过十倍奉还,待他能爬起来,亦要撑过来给陛下谢罪。”
穆晴摆摆手:“罢了,不过是看你面上,也不需那些虚礼。”
又拉她到案前:“来,我正有一桩买卖,咱们好好参详下。”
两人聊到用膳时间,尤未尽兴,又边吃边聊。
末了,司空盈两眼放光。
“这些香料、茶叶从巅南出发,经沙坝、西岱走乌末、大寰等国,换粮食、马匹,确实利润十分可观。”
“以往西岱国自成体系,封锁自闭,我们的货要绕好远的水路方能到达,利润微薄。如今陛下打通陆路商道,不仅能解西南粮食之困,日后说不定能带起整条商路的经济。”
穆晴道:“我知你是经商好手,此事便由你牵头,我会着市舶司郎中与你商议。”
司空盈听闻,敛起笑意,站起身来,便要跪地谢恩。
穆晴忙拉住:“一时不见,怎么突然如此讲礼数起来,怪累人的。”
司空盈道:“陛下看得起阿盈,阿盈高兴。”
“从小在巅南,我事事都要强,便是要给父王看看,我不比阿弟差什么。可惜父王只说女子要嫁人的,我这些都是小打小闹。”
“我偏不服气,凭什么草包弟弟也能托付重任,我做得多好,都不过得两句轻飘飘的敷衍。”
“我其实也不是硬要贪那劳什子王位,不过是想证明,我能干一番实事,也的确想干一番实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