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没抬起，冷不防顾维朗近前一步，抢先扶住了穆晴，脚步又恰恰挡在两人中间道：“陛下自有分寸，就不劳林将军操心了。”

林睿还待说什么，穆晴酒意散去，已明白了几分。

她徐徐道：“我已不是当年十七岁的懵懂公主了，自会万事当心。林将军在伏虎军也要留心。从小，我便将你和二皇兄都看作兄长，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不过黑原事关国本，军营无小事，私种大烟一事定要严查。”

又道：“林将军也有公务在身，早些回去歇息吧。”

看她目光清明，林睿沉默片刻，拱手离去。

顾维朗低头查看，见穆晴并未醉得厉害，方放了心：“此间风大，我送你回房。”

“好的蟾光。”穆晴抿嘴一笑，“我表字瞳瞳，日光之意，你也可叫我瞳瞳”。

顾维朗愣住，“瞳”字在喉间将吐未吐之际，突然听得墙外几句人语，脸色一变。

“张涛。”

“在！”守在几步外的张涛闻声上前。

顾维朗留下一句“保护好陛下”，便匆匆出门了，穆晴急唤了两个护卫跟上照应。

穆晴回房沐浴后，一直开着窗看书，月上中天，顾维朗方匆匆回来，一眼便看见院中亮的灯。

“陛下还未休息？”他带着一身夜露，来到穆晴窗前，隔着花影，轻声问。

“担心你。”穆晴放下书卷，黑发披肩，靠在窗棂上，微微探身抬头。月光打在她脸上，将那无暇的脸上的两颗小小雀斑，照得如同半点琥珀，微微莹亮。

顾维朗忍不住将一堆正事儿抛到脑后，先俯身亲上去再说。

“顾帅回来……啦……”张涛的大嗓门在月洞门外戛然而止，他见了二人情状，脚下一转，又消失在月洞门后了。

穆晴一笑：“方才有急事？”

顾维朗只得将压下去的正事提上来：“方才我听到街上的两个路人，有寮国口音。”

“寮国口音？”穆晴眉头紧皱。

寮国与墨赫与大历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交战状态，双方并不往来。

且寮国与大历接壤只有昆北大营管辖的昆北路，与黑原并不相交，且寮国与此处隔了雄壮的昆东山脉，鸟兽难越。

寮国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抓到了吗？”

顾维朗摇摇头：“我追上去时，人已走远。但我与寮国打交道多时，口音绝不会听错。那两人远看身形动作，也与寮国人相像。”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想起了之前太叔桓截获的情报——入秋之后，寮国将与叛军里应外合入侵大历。

此两件事莫非有什么关联之处。

穆晴道：“此地是伏虎军的地盘，他们熟悉情况、人手也足，不若我们通知林睿，请他调查清楚。”

顾维朗缓缓道：“陛下，臣觉得陛下似乎从不怀疑伏虎军。”

穆晴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顾维朗道：“从上次有线索说寮国人有内应，陛下便怀疑控鹤军，当日我带兵贯穿昆南与昆北联系上后，立即勒令全军自查，目前未能查出有内奸。”

“叛军靖王逃窜的方向是黑原、伏虎军卫所私种大烟、槛洲城内出现寮国人，此三件，任何一件拿出来都不是小事。”

“更何况，这三件事同时出现，那只能说明，伏虎军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臣知晓陛下与林睿的情谊，但……”他语气有些艰涩，最后只是道：“臣劝陛下三思。”

穆晴一时愕然。

从结果来看，的确如此。但事实却不是顾维朗看到的那样。

她相信伏虎军，不仅因为伏虎军是宗室子弟掌控的军队，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用预言家卡牌查看过了伏虎军的三个高层将领，都是忠臣。

她无条件相信他们，如同她一开始无条件地相信旧太子党阵营的顾维朗。

但这一时之间，却无法向他解释。

不过，反过来看，顾维朗所言也很有道理。

勾结叛军、私种大烟、通敌内应，这些事情同时出现，绝非随便一个中军将领可以做到，并不能以“治军不严”便能糊弄过去。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相信系统的预言家卡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