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渐渐清晰了。
在黑原大营掌帅印的,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雷越帆的双胞胎兄弟,也许是叛军启动之时,甚至更早。
穆晴深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端倪,反而过于相信预言家卡牌的“忠”字结果,认为伏虎军既然整体高层都是忠臣,便不可能出现大问题,偏偏把伏虎军那么明显的漏洞都忽略过去了。
也错过了在京师扣住雷越帆的机会,放虎归山。
如今想来,伏虎军统帅即不是“忠”,那么黑原大营发生的一切事情,也都有迹可循。
据陆彤独立查探回来的消息,黑原大营屯田的卫所里,不止只有雷越帆上报的那十二处田庄种了大烟,靠近北面的地方,更是大片大片的烟土,甚至附近直接在农舍内设了加工的工坊。
如此规模的种植,已不可能是中层军官所为。
而售卖烟土说得的白银,一部分用来采购军器,一部分流往了西南的田庄。
这便说得通了,造反需要大量的银钱,这假雷越帆,怕是早就谋划好一切,那个神秘资助靖王的铁矿,应也是他所为。
也许当初定王与靖王说通的条件,便是助他夺嫡,可惜武宗最终还是传位给了穆晴的父亲穆续。靖王黯然去了封地,在西南潜伏多年,最后还是忍不住勾结定王叛乱了。
而定王之子,通过什么手段换下了他的双胞胎兄弟雷越帆,掌控着伏虎军。所以,靖王兵败,还逃往黑原,以为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但靖王死得蹊跷,说不定那致死量的“真龙膏”,便是加了黑原的烟土。一个失败的靖王,对假雷越帆来说并无什么用处。
只是对于大历来说,靖王叛乱,不过是内斗。
这假雷越帆有反心,竟敢勾结外敌,既然寮国已与他有了勾搭,那么墨赫是不是也被他视为夺权的工具?
若他们此次成功,则大历百姓将永无宁日。
穆晴看着壁上挂的舆图,仿佛看见火舌自东北角蔓延,烈火燃烧过的地方一片焦土,寸寸碎裂。
既要纵火毁我国土,那么,我也不介意让这战火反噬。
……
宣兴四年,秋社后的第三日,黑原苍龙河畔突然出现寮国大军,张牙舞爪直扑苍州。
苍州在黑原中心位置,既不临墨赫,也不靠近冀北,在席卷大历的叛乱中尚能享受一席安宁。承平日久,州郡的守军也十分懈怠。
当头戴貂尾盔甲、手持弯月长刀、骑着高头大马的寮国人出现在城外时,守城的军士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一大早排队进城的百姓看见身后的黄沙滚滚,也吓得愣住,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贼匪。
可是贼匪如何能有那么精良的盔甲、那么迅捷的战马、那么整齐的队伍。有的小商贩当场吓瘫在现场,反应快的则推搡着死命往城中赶。
待城楼上的守军歪歪扭扭地朝外射出了第一批箭矢,底下守门的兵士方仓皇排成两列,拼出了吃奶的力气去关城门。
破旧的大门发出咿呀闷响,划过地上的菜筐子、扁担、甚至坐地哭泣的小儿,在寮国铁骑到达之前,仓猝合上,将哭喊声和无数的弓箭挡在了门外。
但是这支数万人的寮国军队简直如同从天而降,守军没有任何防备,城头的几支箭弩很快便射完了,而寮国人一批又一批,如同不知疲倦地冲上来。
于是,几乎毫无悬念地,寮国人在第二拨冲锋的时候便攻破了仓猝合上的城门,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入宁静的街道。
街边的馄饨摊子里,刚刚出门打工的人还没把热气腾腾的素菜馄饨吞下肚子,只听一声呼啸,脖子一凉,便倒在了矮木桌上,撒着葱花的热汤溅满了鲜血,从桌上滴答淌下。
街道上,到处是惊呼与惨叫。而距离苍州六十里的樊镇外,也响起了铁骑的隆隆声。
一场浩劫,便从这个秋日的清晨开始从苍州蔓延……
苍州的一支守军拼死突破重围,带着消息往北而去,想要向黑原大营求救。
谁料几人拼尽最后一口气冲入大营,还没喊完“苍州被寮国人攻陷……”,便被一刀斩落马下。
他们惊愕的双眼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伏虎军原本深青色的大旗,尽数换成了明黄色。
伏虎军变天了。
昨夜伏虎军左厢都指挥使雷越帆,刚回到大营并召集全部将领升帐议事。
众将刚进大帐,便有一半人被当场拿下,剩下的人则手持利刃,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同袍。
林睿等人惊愕万分地发现自己的主帅如同中了魔,一改往日的稳重端正,狞笑着说要立即攻入京师,问他们是要立即血溅当场,还是争从龙之功、将来出相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