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要不要给那金国二皇子去一封信?毕竟火铳图纸已经给了他们,若是他们不按约定行事......”梁师成有些担忧。
“中贵人且放宽心。其一,按照行程推算,金国使团此刻怕是还未抵达中都,此时送信反倒容易暴露;其二,如今盟约初定便催促发兵,这盟约未免太过儿戏;其三,此事于他们百利而无一害,完颜宗望何等精明,岂会不知其中利害?”
他的一番话让梁师成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王黼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若有所思道:
“说起火铳,今年三月的金明池军演,想必会有火铳队亮相吧?”
梁师成前些时日刚刚奉旨巡视过军器监。如今正月过半,军器监已经赶制出了百余支火铳,组建一支演练小队绰绰有余。他微微颔首:“确实如此。太宰可是有什么打算?”
“我琢磨片刻,中贵人先前的顾虑不无道理,咱们确实不能全指望金人。如今,童贯可是执掌枢密院,这军演一事,不就由他全权负责?”
梁师成双眼一亮。
“您是说......?”
“火铳队初次亮相,若在御前炸膛走火,或是操演失误......”王黼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调,“官家最重颜面,届时龙颜震怒,童贯这新任枢密院事,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梁师成抚掌轻笑。
“妙啊!此事交给咱家来办就是!”
想到寅时就要准备上朝,梁师成不便久留,起身告辞。临行前却欲言又止,神色间有些踌躇。
王黼察言观色,温声问道:“中贵人还有何指教?”
梁师成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前日咱家去军器监时,见茂德帝姬正在参与火铳研制。这位帝姬行事作风,与寻常公主大不相同。”
“哦?哪里不同?”王黼和福金往来甚少,闻言颇感诧异。
“此女对军政要务异常关注,咱家担心.....”梁师成眉头微蹙,“她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王黼不以为然地笑道:
“中贵人也太小心翼翼了些,她一介女流,既不是太后又不是皇后,不过一个深宫中的公主,能掀起什么风浪?咱们哪,还是盯紧了童贯才是正事。”
梁师成虽点头称是,但素来谨慎的他仍觉得不妥。
想起那日老道林灵素突然提及“赤气冲紫薇”的谶语,又见这位帝姬果然涉足了军器监,他心中始终隐隐不安。暗忖此事蹊跷,提醒自己日后还须对茂德帝姬多加留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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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随着汴河边的杨柳渐渐抽出嫩绿的新芽,各色花朵也争相绽放在园林的粉墙黛瓦上。
春天的汴京,堪称人间胜境。
皇家园林如玉津园、瑞圣园、宜春苑和琼林苑自不必说,单私家园苑,汴京城内就有近百处之众,如今也是满园花开。
猫了一个冬天,无论是吟诗作赋的文人雅士,还是深闺中的名媛淑女,此刻都按捺不住踏青游春的兴致。每逢春日,整个汴京城都沉浸在游园赏花的欢愉氛围中,大地芳草如茵,马蹄缓缓踏过春光。
赵楷在金水门外置有一处别院,毗邻朝廷的养种园,因此园中不仅栽种着月季、牡丹等常见花卉,更引进了素馨、茉莉、山丹、瑞香、含笑等来自闽、广、两浙等地的南方名花。
赵楷多爱热闹一人,如今眼见满园春色正好,这立刻便想开个赏春宴,邀了福金姐妹几人和一众好友前来。
福金欣然答应。
对于福金而言,这个春天更显特别。
屈指一算,她来到这个时代已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她强迫自己适应着古代生活的种种不便——从起居饮食到思维方式的差异,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然而付出终有回报,如今,她不仅逐步进入了文武百官的视野,又因“得神仙相助”能造出惊天动地的火器而声名鹊起。暗地里,她更是培养了一支听命于自己的流民武装。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这让福金难得地想要给自己放个假。
朱雀门外,赵楷早已备好马车等候。福金与赵金罗、赵瑚儿相继登车。
车轮刚转动,赵瑚儿就撅着嘴抱怨道:
“五姐总算舍得理我们了!这个冬天你陪我玩叶子牌、堆雪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找你,不是在军器监就是推说有事,你都不疼我了!”她边说眼睛里还带上了泪花。
过了一个冬天,她确实比从前文静了许多,只不过一到福金和金罗面前,还是会露出那副孩子样儿。
她将福金那套撒娇卖乖的本事学得足足的,这一下子眼泪带出来,可是惹人心疼。
就连自诩冷心冷肺的福金也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这段时间确实对这个小妹有所疏忽。
与懵懂无知的赵瑚儿不同,赵金罗对福金的所作所为略知一二。
虽然不解其真实意图,但她向来对福金有种近乎宠溺的纵容。特别是自从福金成功解除了与蔡鞗的婚约后,她更是对福金言听计从。对于福金的种种举动,她始终保持着“只帮忙、不多问”的态度。
见赵瑚儿委屈,她立刻上前打圆场:“你五姐怎么没疼你了?上次出去还特地给你带了话本子和零食!”说完戳了戳赵瑚儿的脑壳,“你可知足吧!她一点都没给我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