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手:“曹荀,火折子。”
只是……他手抬了半天也没见一个回应,不免有些奇怪地往后看去。
曹荀一脸尴尬,手在后脑勺上摸了老久:“将军,火折子已经用光了。本来打算……到磐石关的时候再去补点儿。”
沈牧仪的手就朝池霁那伸去,池霁见状一个后退,说:“欸欸!我可没有那种东西!”
沈牧仪莫名盯了他一眼,眼含一点审视。开玩笑,要说池霁这样的人没有火折子,谁信。
池霁僵僵地回了他一个笑,心虚地挪开了目光。他怎么可能告诉沈牧仪,说他前一晚偷偷摸摸跟醉语堂这群人暗里玩叶子戏,仅有的几个火折子都当蜡烛使了呢。
太丢脸,说了还会被某个吃里爬外的嘲笑。打死他都不会说的,问就是没有。
气氛莫名有些僵持不下,从旁忽然伸来一只手——柳静姝蹲了下来。
女儿家大多会随身带面小镜子,平常臭美的时候拿来左右照照。前几天江挽楼把这东西落在她这儿了,两个人竟一个都没想起来的。
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也成了有用处的物件。她将小铜镜倾斜着,借着聚拢的月光来照看这处的情况。
那是黄檀质感的一个刀柄,约有两掌长,直直地被插进了车轮前的泥土里。
寻常的石子或许车轮还能压过去,可这样一个刀柄卡在这里,定然是压不过去了的。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插在这?!”池霁看清了铜镜照出来的东西,吃了一惊。
江挽楼也走了过来,反倒是柳静姝一直沉默不语。
发觉了她的异样,沈牧仪问:“怎么了?看出什么来了?”
柳静姝沉吟一声,说:“有些熟悉。”
熟悉?似曾相识?在哪见过来着……
“沈将军,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阻碍了马车的前进吗?”那群文臣里有人等得颇为不耐烦,嚷叫起来。
他径直走过来,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朝沈牧仪那边一看,就开始怪声怪气:“唉哟,不就是把刀吗,挡在这儿拔了就是。沈将军,你再看它也看不出个花来,难道还指望它替我们给槿国来个下马威吗?我们快些赶路才是正事。”
他说着一下将那半截进土的刀给拔了出来,又赤楞登丢远了。
拍走了手上的土,往他自己的马车边走去:“沈将军,启程了。”
池霁皱眉看着这个人,凑过来问沈牧仪:“你们芦国的小皇帝怎么想的,怎么找来这样的人跟你去槿国?生怕你路上活得太清净?”
沈牧仪拂了拂手,没对他话里不加掩饰的厌恶作表示,只是解释道:“这位从前在朝上不是这样的。”
具体他从前的面貌如何,沈牧仪没多说。有些人就是惯会掩饰的,只是柔和的面具带久了,骨子里的尖酸刻薄便忍不住要跑出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便骤然间与从前判若两人。
池霁略显嫌弃:“你去槿国又不是游山玩水去的,多余带这些人干什么,万一真有了事,还得劳心劳力地担着他们的命。”
沈牧仪已经走远了,柳静姝一边将小铜镜还给了江挽楼,一边又敲上了池霁的肩。
“毕竟说是去祝寿嘛,全带着打打杀杀的人也太煞气了。”
池霁“啧”了声,挥着两只手赶她们回马车,嘴上还嘀咕“月黑风高的,姑娘家还是待在马车里比较安全”。
等到她们进了马车内,他才仰头灌了口酒咂摸了几下。
月色很凉。
月下林间,有另一伙人驻扎在磐石关附近。他们根本不为自己留下什么行迹,连篝火也没升。
有个人探了路回来,朝领首禀告道:“公子,他们已经来了。”
青年眼中的杀机跃跃,显然兴奋不已。他折下一枝开得正好的花,丢在地上,再拿脚碾碎。
冷哼道:“义父说得果然不错!”
随着那朵花的粉碎,这群人中,有个极不起眼的在心里祷告:主子,你可千万要注意到啊!
长夜漫漫,那青年破坏了花之后又泄了下来,颓然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可是义父说……”
他有些痛苦,又带着几分怀疑,最终将弯刀一合,坚定道:“没关系,肯定是有什么差错在里面,义父才会这么想的!”
而磐石关的另一边,早就伺机在这的另一队人里,有个同样的青年在擦拭他的刀。
俞溱杨并不作声,神情极为专注。有人端着笑来禀报,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大人,他们到了。”
俞溱杨轻轻地“嗯”了声,骤然挥出这把擦拭干净的刀,长夜被划破一道银光,身后人的神情尽数被反射在了刀身上。
俞溱杨漠然道:“那就杀。”
“当然,大人。”那人又笑,还是那样冰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