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正式开场。
郝悠点了瓶红酒,借着倒酒满场飞,将气氛炒得热烈起来,整桌人开始转着圈跟林昊碰杯送祝福,其中,也不乏一些夹带私货者。
“小凌啊,长得这么帅,有女朋友了么?”某组组长,一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问道。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边界感!”另一组组长不满道,“小凌,我就直接说了,我有个朋友的妹妹——”
“您可真有边界感!朋友的妹妹就别提了,我这可是自家亲戚!”
......
凌昊的回应方式十分套路化——敬酒的话仰头就喝,问了就呵呵一笑,要是再追问,就给出个不好意思略带羞涩的表情。
这张脸,这个身板,再配上这纯情无害的表情,几乎毫无悬念地当场被赦免。
“哦懂了懂了!我就说嘛,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名草无主!”
“嗨,你看,还害羞,现在像你这么纯情的年轻人可不多!”
......
眼看其他人都寒暄完了,许晓隽这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举起酒杯,轻轻撞了下凌昊的杯子,道了句:“生日快乐。”
凌昊转头看她,失笑:“怎么都没跟我喝,自己就醉了。”
许晓隽脖子以上都泛了红,眼神有些发直,伸出只细长的手指点了点酒杯:“郝悠说,这个酒喝不醉,可她估计是没想到我的酒量能这么弱......”
说着,又端起酒杯要往嘴边递,被凌昊按住:“知道弱还喝这么多?”
许晓隽也不坚持,脑袋歪在胳膊上,微醺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招架不住地避开,又突然凑近了一些,轻声说:“凌昊,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凌昊的呼吸滞住:“……什么......”
“之前在岛上,谢谢你救我。”
听她提起意识模拟里的事,凌昊心头涌起一股歉疚夹杂着酸涩——明明是自己将她拉进漩涡,且在事后对她刻意隐瞒,这傻姑娘,喝醉了居然记得的是这个。
许晓隽接着又说:“你这么弱,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要救我,你怎么这么傻……”
“我——”凌昊哭笑不得,前一秒的复杂情绪被戳散,只余一个“弱”字在耳边颅内回旋翻滚。
“下次别这样了,我不值得。”许晓隽的语气突然间落寞下来,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神顷刻间变得幽深,像是穿过遥远的时空在看着什么。
那眼神让凌昊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他将她酒杯里剩下的酒倒进自己杯中,让酒杯相撞的清脆声响打断她的凝望:“下次别喝酒了 ,说些什么胡话呢。”
许晓隽回过神来,扶着额头晃晃悠悠站起来:“头晕得很,我去卫生间洗个脸。”
“我陪你。”凌昊跟在她身后出去,看着她进了卫生间,等在门外小花园的石凳上。
花园中,过生日的一家三口已经走了,大圆桌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空荡荡,有人在桌子上摆了个风铃,风一吹,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听得人昏昏欲睡。
凌昊甩甩脑袋,觉得郝悠对许晓隽说的“喝不醉”肯定是有误差,此刻连他都有些醉了。
遥远的某处,又传来歌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在歌声里,小孩子的笑声脆声脆气,间或,夹杂着成年男女的逗弄声......
又是那一家三口——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走了么?
风铃声乍起,凌昊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睡着了,空荡荡的花园里昏暗无人,许晓隽还没有从卫生间出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后,他冲回包间,见许晓隽座位上还是空着的,问门口的人:“晓隽呢?”
那人茫然地环顾一圈:“不知道啊,不是去卫生间了么?”
连着几个人都摇头表示有一会儿没看到许晓隽了。
“还有郝悠,也不见了。”
“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
凌昊反身走出包间,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太阳穴突然一阵剧烈抽痛,他眼前一黑,在拐角处与一个人撞到一起,对方发出声惊叫,紧接着,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发出阵凌乱的碎裂声。
弯腰扶墙缓过一阵眩晕后,凌昊用力甩了甩头,视线恢复一丝清明,眼前的地上,一片狼籍,奶油蛋糕五颜六色的碎屑铺了满地。在他脚尖处,一块棋盘形状的长条形巧克力断成还算完整的几块,上面的字拼凑在一起是:凌昊生日快乐!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抽搐了一下。
破碎的蓝白棋盘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在一起,宛如一剂强力催化剂,让剧痛在他头颅里炸起,就像有人用最尖利的刑具搅动他的大脑。剧痛催生出强烈的呕吐感,他耐不住地弯下腰,紧紧抓住服务员的胳膊,喘息着问:“这个蛋糕,谁让你们送的......”
女服务员吓坏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来送蛋糕的......”
凌昊拖着她,靠着七分记忆和三分模糊的视线,将她拖到女卫生间门口,一把推进去:“去里面找一个叫许晓隽的人!”
女服务员听话照做,片刻后出来,带着哭腔道:“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凌昊冲进去,推开每个隔间的门,门板受力之下在门框和挡板间来回撞击,发出此起彼伏的巨大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昊强撑着走出去,终于在小花园的台阶上撑不住,跪倒在地。
像是卡着点似的,手机铃声在他跪地的一刹那响起,上面的号码在他此时胀痛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不是正常手机号的长度。
他挣扎着接通,将话筒贴到耳边,一道难辩阴阳,森冷嘶哑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
“凌昊,眼前的画面,可还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