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的开办,许多百姓打心底里是支持的,最大程度降低了百姓们让孩子读书的成本。
终于在年前的十几天,县衙发布了《县学管理名录》
洋洋洒洒一百余条,有对学生入学的要求,有束脩收费明细与束脩使用方案,有先生名录以及课程安排。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条——不论男女,但年满七岁稚童皆可申报。
百姓们惊奇的发现,县学内不止有做学问,甚至有绘图班、木工班、瓷器班等做手艺活的。
这让许多本不欲让孩子去的家庭改变了注意,左右农忙不过是一段时间,县学开展又与农忙时间错开,与其在家无所事事,不如送去学些手艺。
因此几乎所有家庭都替孩子申请入学了,不愿意的少部分人自然也没有办法强求。
县学的事情在年前则告一段落,由于紧挨着过年,开学时间便延长到了元宵节之后。
张明贤与姜樾迎来了在东望县的第一个年。
张明贤是在外过的第二个年,自从离开家乡,他平均两个月往家中寄一次书信问安,但从来没有人回复。
他知道,父亲是生气的,气他半途而废,苦学十数载却没有行医。
姜樾则从小没有父母,与爷爷奶奶在一起,这是她第一次与母亲过年。
腊月二十八,东望县迎来了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是一个好兆头,城内银装素裹,城郊红梅映雪,许多富户携带眷侣和下人到郊区过年,虽然采买不算方便,但都交给下人办理,自己只顾着欣赏美景就行。
美景是属于富户的,而县城的热闹则是人间烟火气,与寻常不同,出来购置年货的行人摩肩接踵。初雪后凉意更甚,百姓们裹着厚厚的棉袄,呼吸间从口鼻冒出热气,两腮冻的通红,但洋溢着喜气。
外出远行的游子在这时也几乎归家,家家户户的门窗上染上红色。
姜樾从铺子里买了些香菇、腊肉、面皮以及一些花生瓜子等年货,用木制小拖车拖了回来。
“阿秦,火势再烧旺些。”姚华年吩咐道。
阿秦本名叫宋秦,是从人牙子处买来的孤女,帮着姚华年操持家务,宋秦没有家人,手脚也勤快,思索着没地方去则安排了间屋子住在姚宅,姚华年也是当女儿对待,姜樾经常在县衙画房两头跑,难免有兼顾不过来的地方就是阿秦在帮忙。
姚华年将姜樾买的猪肉切碎了放到锅里,又放了一勺子凉水,猪肉取的是最肥的那一段,刚好可以煎出猪油。
过一会儿,肉眼可见的肥肉干瘪下去,晶莹剔透的油脂分泌出来,姚华年用竹漏斗将肉渣打捞起来,又将热油盛起,放到陶瓷罐子里。
冬天气温低,猪油不多时就凉了下来,这里能吃的油荤很少,只有过年会习惯性煎一大碗油,当作一年的存量,平时是不可能张罗杀鸡杀猪的,更别说牛羊这种牲口,是拿来当作劳动力的。
夜里,姜樾四人炒了几道小菜,用过晚膳之后几人就开始包饺子。
饺子长得像元宝,寓意着财源滚滚,由于过年期间商铺不会开门,一般在年前就会准备上许多,过年一定是要吃上几顿的。
圆滚滚的饺子在姚华年手下像个元宝,姚华年包的很快,姜樾包的饺子与姚华年不同,同样是圆滚滚的,但是她掐了花边,不是元宝的形状。
“姐,饺子应该是元宝的,你这包的是什么啊?稀奇古怪的。”姜成颂一边掐着饺子馅,一边开玩笑。
“我这叫花式财源滚滚。”打死姜樾她也不会承认她不会元宝的,上辈子办公室团年自助包饺子玩,整个办公室都教过她,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就是学不会。
包饺子寓意好是其一,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许多游子远行,一年甚至几年才得以回家一次,一家子一起准备可以缓解生疏的氛围。
姜樾包完饺子已经是深夜了,由于一个动作坚持太久,肩颈有些僵硬,她踏出房门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寒风袭来,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身姿如松的男人。
那个背井离乡,与她一同在东望度过第一个年的男人。
姜樾从饺子里捡起自己包的花边饺子,装在袋子里就出去了。
下雪时不冷,雪化时却凉意入骨,而漂泊的雪似没有归途的人,与孤独摇曳的风相交应和,漆黑的夜里家家灯火通明,走在街上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张明贤开门时,就见一少女披着厚厚的斗篷,执着青绿纸伞,纸伞上是一层薄薄的雪。
姜樾递来一个花布包裹。
“给你。”
“这是什么?”
“我包的饺子,过年了,给你带点。”
张明贤没有想到,第一个给他送年礼的竟然是姜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