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贤沉默了片刻,连下几道命令。
“罗松,携吏房、壮班全面摸排县域内人员伤亡情况,主要查看沿河一代。”
“蒋良因,携户房、保长统计核实县域经济损失。”
“柳戚,征集县内医师及学徒,备好石灰、醋等用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其余人等与我一同,查找符巡检以及驻河馆的人。”
……
一行人穿着厚重的蓑衣在雨中穿梭,罗松等人顺着萧河以及其支流反复查看,沿途破碎的光景直叫人心口沉重,唏嘘不已。
蒋良因核实城内损失时也一言不发,年初的一场瑞雪,冻死了庄稼地里的害虫,让土壤更加透气湿润,四月庄稼生长繁茂,农户本以为能有一个好收成,纷纷耕种的更加勤恳。
而今不过短短数日,却是满目萧瑟,撇去城南被冲刷成河的洼地,河流中疯狂奔走的断壁残骸、枯枝败叶与梁上被冲走的稻草屋顶,就光城内光景亦是不堪入目。
普通住户稻草做成的屋顶在街头巷尾随意铺陈,砖房的瓦片在一旁摔得稀碎,不少未来得及收摊的铺子,桌椅、商品亦在雨水中浸泡。
县衙的人穿着蓑衣,在大街小巷奔走,挨家挨户询问人员是否有伤亡,遇到有伤势较重的伤员则带回县内一处庄子集中安置,伤势轻微些的让人登记造册交于柳戚。
柳戚的医师馆虽然开学没有多久,但学生们简单包扎、处理擦伤上些伤药却是没有问题的,这种稀碎的小伤若是由大夫们会影响到救治伤情严重些的患者,学徒恰好可以练手。
“啊,痛痛痛!轻点!”成年男子腿被掉落的房梁砸断,大夫接上后让学生替其用竹片固定。
学生立马吓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对不起!”连忙去将自己师父请来。
刘大夫扫了一眼,须发斑白的年纪手上功夫却没有落下,一手将另一位摔骨折的人的手骨正了回去,骨折的男子也是“啊”的惨叫一声。
一边告诉学生:“位置对了放心绑,痛是正常的,绑完我检查。”
学生这才放心了颤颤巍巍的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给男子递上一张洁白厚实的棉布:“若是怕痛,你咬着吧……”
男子见刘大夫背书,认命的接过棉布,死死咬在嘴里,学生的技术不太熟练,又或许是第一次替人固定患肢,折腾了许久,男子咬着布不再出声,但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下落到地面上。
少年人的身影在患者间穿梭,整个县的伤亡压在了寥寥无几的大夫身上,不断有新的患者被发现,被流水冲下的树卡在水中救援上的人,被吹飞的砖瓦砸的血流不止的人,为了救山坡上跌落的人,和救人受伤的人,
入学不过短短几月的学生也被迫承担起义务,人总是在一瞬间成长,杀鸡都不敢的少年被血腥气浸透,打雷下雨不敢出门的少年却处理起面目可憎的伤口。
“报!大人,符巡检找到了。”一人瘸着腿奔向张明贤,张明贤连忙上前跑去,接过摇摇欲坠的人。
“慢慢说,不急。”张明贤见来人呼吸急促,脸面涨红。
“巡检他……伤的有点重,一直喊着要见大人。”
“他在哪儿?”
“医师馆,柳大夫那。”
张明贤将那人交给身后的衙役,一路从南街奔到东街,景色变换间来到医师馆。
写着“医师馆”的牌子被吹落在一旁,没有人有心思再度挂上去,只是树立在一旁供人辨认。
“柳戚!符巡检怎么样了?有没有通知他家人?”张明贤急不可耐,迫切的想要知道符寿的安危,驻河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差事,常常与家人分离。
“大人……”符寿悠悠醒来,看见张明贤急躁的模样,挣扎着想要起来,被张明贤一把按住,却不小心碰到他脱臼的肩膀。
“嘶!”
张明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符寿幸不辱命。”
张明贤听闻,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你好生休息,注意身体。”
便转身出去,柳戚紧随其后。
符寿来县衙次数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驻河馆住着,每次去萧河勘察,符寿不单有自己的见解,也不吝啬传授于人,历代水文变化、河堤驻防的许多相关的事情都是符寿教的他。
“双臂脱臼,肋骨、小腿骨折,水中泡的有些久,错过了最后的治疗时间,大概率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了,以后天气变化怕是不好过。”
张明贤问:“是在哪儿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