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剑。
忽然,黑影说话了。
“是我。”
萧晏?
她将剑丢下,快步上前,只看见窗子被打开,他倒在窗子下,身上浸满了血,像是从血谭里捞出来的,尤其是他的左肩,干涸的暗红与湿润的鲜红交织。
月光照在他身上,她清晰地看见他发白的唇,汗浸湿的发。
“怎么会这样?”阿萦两步并做一步,拉开他的衣衫,他的左肩被一个不知名的箭簇刺穿,再往下,身上几道剑痕。
幸亏没有带毒,或许,那些人根本没想到有人能在这种攻击中逃生。
她的眼里的关切抑不住,如潮水般涌出。
关门,烧水,拿药,一气呵成。
她手脚很快,将他扶到榻上,将他腰腹的伤全数处理好。
唯有他肩上那道,她不敢下手。
太靠近心脏了……
她从未处理过这类伤。
手下人忽然发出声音,“拿刀来……”
她一抬头,正与他对视,他咬着牙,浑身都在发颤,是罕见的脆弱。
她不敢耽误,从一旁拿了一把匕首,递给他。
他没有半分迟疑,用刀往左肩一划、一撬。
“哐当”一声,手中的匕首与箭簇连带着血肉掉出。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胸膛止不住地上下起伏。
阿萦不敢停下,赶忙给他止血,清理,包扎。
待一切结束,已是月上中天。
“兄长若是再遇上这个,我可助不了。”阿萦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喃喃道。
萧晏靠在床边,双眸微合。
在阿萦以为他昏睡过去时,他忽然开口,“这次是我冒进了。”
*
建康的夏日热得有些心躁,新朝初立,前朝种在椒房殿前后的植株悉数被铲除。
纵是月夜,纵然季皇后已将书案搬到了窗边有风处,仍觉热意一阵一阵地袭来。
身边的女侍见了,忙上前跪坐为她打扇。
凉风袭来,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种舒坦没有长久,她拆开手中书信的内容,一目十行,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皱起。
“娘娘怎么了?”女侍轻声问道,她名梅香,是季皇后自幼的丫头,平日里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人,在椒房殿有些地位。
“好个地方官,都不将吾的话放在心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敷衍了事。”
这书信上是各地女官选拔的乱象,由她的亲信去各地收集。
陛下虽支持她做这样一件奇异的事,却决不许她动前朝的权力。这些她早就料到了,只是真正目睹这些问题,她还是有几分心焦。
这只是一个开始,却又不止是一个开始。
坐到这个位置,她的态度代表着许多东西。若是她退了,她所选的女官将没有信服力,或许又将沦为那些人的玩意。
她沉思片刻,带着梅香去寻皇帝。
“你怎么来了?”皇帝正在御湖边垂钓,宫婢在他身边点上烛火,将那一块照得亮堂,齐妃陪在他身边,忽然见着皇后,他有些吃惊。
皇后平日少有来找他的时候。
“陛下把阿晏弄去哪了?”她一眼瞧见齐妃,没有直接说那件事,而是用了萧晏为引子。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皇帝招手叫姜妘退下,向她招手,等她走近,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半响才道:“朕派他去扬州办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阿晏才回来几日,怎么又派他出去?”
她面上适当地露出几分嗔怪,眼睛一瞬不差地留意着他的神情,见他露出不虞,又道:“陛下该知道,妾是最不希望阿晏外出的人。”
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激发了他的保护欲,他拉过她的手,在上面摩挲,“阿晏那样大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一下拉开话题,“你也有你的事,不是么?你心心念念的女官改制。”
她顺势露出几分不忿,“陛下不知,那些人将妾的话全当做耳旁风,可怜妾一个皇后,说的话竟没有半分用处。”
“喔——”他思索,语气扬起。
“妾寻思着,妾是您的皇后,他们今日蔑视妾的指令,来日指不定就要蔑视君王之意。”她说着,语气愈发轻柔。
“是了。”
这话戳到他心里,他的位子来路不正,自他登基后屡屡思及此事,都夜不能寐,只恨不能将权力悉数揽尽怀中。
皇帝撑起身子,季皇后顺势扶起他,“朕下一道指令,绝不让那些人轻慢你。”
季皇后应下,面上带上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