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小女孩,傅安歌应该安慰她、打趣她,告诉她你也会有一日碰到自己的梦中人。
但她们都知道,沁玉公主是要入宫的,她要成为晟帝的妃子。这是她们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你是在可怜我吗?”沁玉公主忽然回头笑了,“其实是我自己向父皇请求和亲的呢……”
傅安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而沁玉公主似乎也有些醉了,并不在乎眼前人什么反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从小我就知道,公主没有资格有心上人的。嬷嬷说公主们婚事不可自己做主,我们承担了百姓的供奉,所以就承担公主的责任。先生教的书上也是这样说的。”
沁玉公主似乎真的醉了,整个人都靠在了背后的栏杆上。
“我知道,百姓不易。我知道,我已经很幸运了,仆从无数,锦衣玉食。可我不明白,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是受百姓供奉,为什么皇兄皇弟们从小就比我们有更好的老师、更高的俸禄、能出宫开府,甚至能肖想那个位置,连太监嬷嬷们都更听他们的话,为什么他们不用承担这所谓的‘和亲’的责任呢?”
沁玉公主的语气仍然是那样的温柔。她看着傅安歌,双眸盈盈,好像在问她,又好像问过千百遍,已经不再期待一个答案。
傅安歌胸中涌上一股酸涩,她无法回答眼前女孩的问题。
她轻轻靠了过去,温柔地让沁玉公主靠在自己肩上。傅安歌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只是有了和曾经的她一样的疑问。
这个十五岁的女孩比她聪慧,她用一条命,历经两世才隐约明白。
傅安歌如同姐姐般温柔地轻抚着沁玉公主的背,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这个聪慧的女孩会自己选择自己的路。
而这个十五岁永远和善、娇弱的公主,放纵自己沉溺在难得的依靠中,泪珠从眼角滑落,砸在衣衫上,了无痕迹。
今夜,整个宫墙内的热闹都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唯有明月知。
等回到殿内宴席上,傅安歌依旧是遵循礼节、不卑不亢的大晟使臣;沁玉公主依旧是那个帝王怜惜的娇弱女孩。方才的一切都和那滴泪一样,了无痕迹。
这是一场早就定好的表演,最大的阻碍已经被控制起来的表演。席上说了多少两国和平的好话都不重要,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如今的暂且休战、两国联姻,是因为彼此都需要一个休息的时间,不愿让周边其他蠢蠢欲动的小国趁虚而入。而一旦十年?甚至五年?无论多少时间,只有有一国率先恢复,抓住机会,那便是另一场恶战。
宫宴结束后,傅安歌没有同李茂、程修明等人一同回使团,而是被灵月公主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为由,向梁帝请求允许她留宿在宫中。梁帝宠爱这个女儿,便同意了。
深夜,猗兰殿。
“咚咚咚”
不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却已经足够清晰,守门的宫女歪坐在一旁,睡得酣然。
本该正在熟睡的傅安歌霍然睁开双眼,双眸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飞速换上深色外衫,将头发简单束起。傅安歌打开房门,只见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女子。
“大人,属下木约。”来人见到傅安歌,呈上一枚玲珑小巧的玉牌,傅安歌接过检查无误确认这就是萧承川安插在西梁宫中多年的细作。
“走。他们一个时辰内不会醒来。”傅安歌说的是猗兰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
“是,大人跟着属下走这边。”
木约对梁国宫禁极为熟悉,更何况这次早有计划,在脑内演练了不知多少次。二人一路避过守卫,来到一个有些荒凉的宫苑内。
木约低声道:“据属下调查,这里就是以前西梁含山公主的寝宫。”说着看了看周围有些荒凉的院子补充道,“十数年前属下刚进宫时,远远瞧过一眼,那时这宫苑还不是眼前的样子。听说西梁先皇命还时常来这里看看。后来……”
傅安歌抬手示意木约不必再说。
后来无非是先皇过世,这宫苑也无人住,时间久了,渐渐得就有些荒废了。
木约不知用什么东西三两下打开门锁,傅安歌示意她在外面守着,独自提着灯笼进入殿内。
灯笼昏黄的光照下,隐约能看出殿内东西大多是为女孩布置的,应当是大都保持着含山公主曾经住过的样子。
不似寻常宫殿里布置统一,反倒是偶尔有些格格不入的摆件,隐约能看出当年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女孩。
略略扫了几眼,胡思乱想了一番。傅安歌想着根据母亲手札和梦溪谷禁地书册整理出的线索,径直来到左边墙上的一幅字面前,站定。对着第二列,第五个字,咚咚咚,规律的敲了九下。然后将字画掀开,赫然是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个女子用的妆奁。
傅安歌单手将妆奁取出,打开盖子,其中只有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镯子。接着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玉佩,放入妆奁内的雕刻阴文处,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原来妆奁之中还有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