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去自习室。”龙吟说，“我明天要去考个电工证，做一下考前复习。”

“啊？我记错了？”白境漾迷糊了，迷茫地看着他，“你不是生物科学专业的吗？电工证不是学机电一体化的方家耀要考的吗？”

龙吟点头：“是啊，你说的都没错。但我自学去考啊。”

白境漾支棱起来了，扶正小电驴，招呼道：“来来来，上车，路上唠唠。”

龙吟熟练地坐上白境漾的车后座，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额外花时间拿电工证干什么用？”学校的沥青路上多人又多车，白境漾得认真看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嘴在前面噼里啪啦，“你就是要读研、读硕、读博，还得熬老久，也不急着进厂啊龙师傅。”

还真别说，校招那些几乎全是销售岗，专业不对口就算了，工作内容还是不那么礼貌地去骚扰人，搞得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奔着进厂去了。

白境漾要不是家里有活儿给他干，他也想做厂哥。

龙吟抱着书包，低头翻看单词卡，他这学期还有四级要考，说：“能考，会考，就去考了。我以前进厂混过，有热心的老师傅教了我很多。而且现在社会是‘证’多不压身。”

“进、厂、混、过？”白境漾脑子比良心快，瞬间脑补了一个叛逆的小龙人，在进厂磨练后回归校园，变成现在的乖巧龙崽的剧情，心里有种没见证一切的可惜，“龙龙，你为什么不想上学啊？”

他知道龙吟一直上的都是重点学校，还是管得特别严的那种，就那学习强度，也就不学了才有别的心思去干些有的没的。

龙吟疑惑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表述有问题，也难怪他会想歪了，好笑道：“不是不想上学，是因为放假。我进厂的时候是放寒暑假，进厂打工钱多。”

“那时候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就去了。”

“到了开学的日子，我还回去上学。”

“那……”白境漾家里是做高新技术产业的，术业有专攻，养殖业他不懂，不了解这方面能在哪个环节出问题，想关心，又不敢多问，怕勾起了龙吟的伤心事。

“人祸，有人摸黑进山里捉鱼，以为我们那是无主之地。他们用的料有问题，量也大，污染了水源，鱼都死的差不多了。”龙吟发现孩子静悄悄的，必定是在胡思乱想，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他说话也没什么伤感的情绪，“我挺幸运的，遇到个好老板，人家信得过我的学习能力，愿意花心思培养我几天，做技工，比流水线钱多、还没那么辛苦。”

到了地方，白境漾停车，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点，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你那时候满16周岁了吗……童工？”

“白大少。”龙吟边一起往楼上走，边语重心长地说，“那我小时候喂的饲料、箍的鱼算什么，算我玩过家家？还有，我家的鱼塘上面其实还养了鸡、鸭、鹅，我去抓、去杀、去煮，我不干，爹妈就更累了。”

“至于进厂的事，我住的地方是村，厂是附近的，再往外边繁荣一点的地方，也只是乡镇。以前，管得没那么严。”

又不签字画押、又不需要身份信息，你干完一天就给你一天的工钱，这跟黑工也差不了多少。

要素太多，白境漾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心疼哪个。

结果到了第二天，白境漾的心又不疼了，痒了。

龙吟因为今天要去考电工证，不好穿平时的宽松短袖和休闲裤，既怕干活不利索、也怕勾到仪器、线路了，穿衣风格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黑背心束缚着他漂亮紧实的肌肉，搭配一条塑料拉链的驼色工装裤，过长的头发都被拢到脑后扎成一个小球，跳出来几根零落的碎发搭在额头上。

整个人一扫以往懒散颓废的郁气，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和性张力。

如今跟着龙吟一起早起的白境漾：“……”

哇……帅的一批，霸王龙欸。

熬夜打游戏到现在、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的安得光和方家耀：“……”

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是，哥们儿你谁？

安得光半个人趴在床边的围栏上，一条胳膊伸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精神状态全死微活：“你穿这么帅去撩妹啊，早八素颜局，懂？”

方家耀轻飘飘地竖起一根大拇指：“龙哥，帅，点了。加油，我靠你了。”

他们专业有他们自己的节奏，方家耀也跟几个同学一起约着考证，所以他没龙吟那么早行动。

正好，他龙哥遥遥领先，回来爆经验值，能保他不死。

方家耀挣扎着爬起来，要送他龙哥出征。

这可是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啊。

“老方，你还是早点睡吧。”白境漾无奈，单手抓住上床边的护栏引体向上，另一只手把方家耀的脑袋摁回枕头上，不容置喙地说，“年纪轻轻就猝死了可不好。”

龙吟背靠着对面的衣柜，叼着牙刷在刷牙，不好开口说话，就看着方家耀点头。

方家耀撑不住了，两眼一闭就是睡。

而安得光早就睡死过去了，胸口压着栏杆，也不觉得疼得慌。

龙吟咬着牙刷，腾出双手，原地跃起一小段距离，同样是抓住护栏，一只手把安得光推回去躺好了，又给他盖好被子。

“他俩就是不知道健康生活。”白境漾仿佛一条缀在龙吟身后的小尾巴，一起出去后阳台，小声地跟他说小话。

龙吟觑了他一眼，仿佛在说“难道你不是”。

白境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心道他在龙吟来之前还真是“一丘之貉”。

龙吟轻笑，阴郁偏寡淡的长相笑起来浪荡随性，白境漾一下子就看愣了。

怕洗脸会溅湿衣服，龙吟用手抹干净脸上的水后才把前天洗的短袖款白衬衫收下来穿上。

衣服上没袖子，他出门不习惯。

在极具野性魅力的穿搭的衬托下，龙吟脖颈上多出来的一根红绳吸引了白境漾的眼神。

红绳是没被编织过的那种，细细的一根搭在皮肤上，干净利落，不花哨，是他龙哥的风格。

“平时怎么不见你带首饰，这是给今天带来好运的？”

“这个？”龙吟用手指把红绳一挑，里面的坠子被勾了出来，解释道，“我从小带到现在。前段时间家里长辈住院，拿去睹物思情，再压压病气。昨晚我阿公阿婆陪着出院，就顺便带回来还我了。”

白境漾以为要配龙吟的外貌，这应该是一块玉。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看到了一颗……牙？

虽然但是，这颗尖牙也很配他龙哥利落的性格啊。

“这是什么牙？真的假的？”白境漾凑近了看，还上手拿起来摸了摸。

狼牙一直在衣服下、贴合着龙吟温热的皮肉，被熨烫上了灼烧他指尖的温度。

龙吟松手，让白境漾方便拿着看，说：“狼牙，真的。”

“哪儿买的？”白境漾也想跟他龙哥戴个同款。

那个挂钥匙上的，就不是同款。

那是一个子母扣翡翠。

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了一张书签，两样东西一起被放在布老虎的旁边，就像在枕头底下放压岁钱一样，让人来得惊喜。

龙吟在书签的背面空白处，写着赠礼时要说的祝语——这个人总是很忙，没有当面送给他。

赠君同心圆，真心永不远。

龙吟要晾毛巾，怕水会滴到白境漾身上，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境漾心领神会地不再动手动脚，把自己挪到了一边。

“不清楚，长辈托人买的。某些行为搁以前是没被规定的，现在可不行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白境漾遗憾地送龙吟出门考试，戏比当年高考时的龙爸龙妈还要走心。

龙吟哭笑不得。

临近中午，安得光才半死不活地从床上爬起来，顺手薅了一把方家耀，两个人一起起床。

方家耀睁不开眼睛，人倒是坐起来了，腰又弯下去贴床想重睡，喃喃细语：“几点了……”

“不知道……”安得光同款姿势。

龙吟去考试，白境漾有课，这会儿就剩这两条蛆在床上阴暗爬行，没人理他们。

安得光勉强恢复点精神，打开他静音了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事。

只有龙吟不久前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醒了？要带饭吱声。

然后附赠一个定位。

“耀仔！”有饭吃，这他可就不困了，安得光扯着声音喊方家耀，“起床点菜——”

“嗯……”

老实上课的白境漾收到信息，偷偷地低头翻看……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AD钙】：儿子～记得回家吃饭～

602寝室的生活还是太过于充实了。

终于给白境漾盼到心心念念的大行动，周五的前一天，收拾完行李后的他，还特意加快动作，染了个黑蓝色的小卷毛。

小卷毛一打眼看过去是黑的，在阳光下再细看，又泛着暗沉的雾蓝。

特别fashion。

这两天龙吟一直没回寝室，跟白境漾的交流少之又少。他开车去宿舍楼下接人，一打眼，眼神里满是奇奇怪怪，好奇地问了：“你怎么染发了？”

大夏天的，太阳特别毒，只要不是瞎的，都能注意到白境漾那一头小蓝毛。

“见家长啊，不得拿出自己最帅的一面？”白境漾兴高采烈地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熟练地上车坐副驾驶。

笑死，等一下还得去接宫玉，他都想把人跟行李箱一起丢后备箱了。

白境漾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宫玉的敌意很莫名其妙、很无理取闹，诶，但他就是不改。

龙吟见白境漾一副小媳妇见家公家婆的活泼快乐样，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告诉他，这次回去，他们是见不到龙爸龙妈的。

在车上，龙吟跟白境漾解释清楚了他们接下来要住哪里，鱼塘是没有了，莲塘倒是有不少。

莲村多水，一小块一小块的水塘星罗棋布，偏偏又天然能长出一池池的莲花来，莲村便因此得名。

鱼塘那边离不开人，所以村里这边的屋子他们很少回去，直接全屋断电，冰箱里都是空的。要么是龙吟的阿公阿婆回村看儿子儿媳时会住一下；要么是过年过节的时候龙吟一家三口住几天，方便招呼亲戚串门、还有龙烨姑妈在年初二回娘家。

所以他们现在回去，屋里空无一人。

闻言，白境漾那随风飘扬的小蓝毛好像都焉了……

龙吟抽了几分心思关注他。

两人到了约定地点，公交站的不锈钢凳上，坐着抱着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加低头玩手机的宫玉。

宫玉听见一声短促的鸣笛，下意识抬头，给他等到人了。

“你好。”白境漾趴在车窗上，跟宫玉打招呼。

宫玉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然后车上的氛围如死水般寂静无波，还有，龙吟不喜欢开车载音乐。

过了一阵，龙吟叫了下在后面看书的宫玉：“宫玉，有空吗，麻烦你发个信息叫金秋茂出发。”

他们不能差不多时间进村，怕引人注目。

“哦，好。”宫玉收起破破烂烂的布皮书，在背包的最外一层拿出手机发信息。

宫玉跟对方聊了会儿，看到最新的一条消息，给龙吟说一声：“龙吟，金秋茂要跟你说话。”

“可以。”

龙吟瞥了眼中控屏，上面正好弹出金秋茂的通话申请。白境漾在一边帮忙点了一下。

“喂，金医生。”龙吟打招呼。

“喂，龙吟。”金秋茂听到有重型车开过的背景音，推测龙吟应该在高速上了，问他，“你那边地方偏，我怎么走，开导航还是你给我发条路线？”

去山村，导航有时候还不一定比老司机好使，尤其是那个错综复杂的路况，就熟人知道哪条路好开。

“我现在在高速，我让白境漾发给你。”龙吟这边说完，白境漾那边已经默契地打开地图软件，用龙吟的定位甩过去。

对面还没挂电话，龙吟问：“等一下我做饭，胡小姐有需要吗？元宝蜡烛香也行，我家里有。”

胡莹莹附身在一小块玉佩上，玉佩被一根红绳绑着，戴在金秋茂的手腕上，要出门，她就没显形、在修炼。

金秋茂帮她答了：“元宝蜡烛香就算了，其它的她什么都吃。”

狐狸表示：我是杂食性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