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我新闻呢!”
金日晖终于反应过来,慌乱中,用拇指指甲猛掐中指指腹,力度之大,使指尖急速充血透红,而指肉那一处泛白。
动作间,手机被不小心摔在地上,屏幕朝下,电筒光打上来、晃了金日晖的眼睛。
他,终于回神了。
金日晖的眼睛下意识睁大,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横穿校道。
几步远的地方,人工湖在他眼里,闪着漆黑的光,像是在朝他招手。
他陡然生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奶奶的……”金日晖一气之下,开了个校园跑,本地新闻在后台持续播放。
“好啊,有本事就弄死老子!”金日晖低声咬牙切齿地咒骂,撒开腿、跑得虎虎生风。
某个一腔热血的青春男大此时完全不知道,有人……有东西,在背后静静地监视他。
另一边,收到好友实时转述现场的胡莹莹扶额叹气,给金秋茂讲他乖侄子的“光辉事迹”。
“挺好的,一身正气,邪祟不侵。”像金日晖这么猛的,命硬得很,金秋茂说完,也跟龙吟跟白境漾建议,“你俩没事也要多运动,身体健康了,阳气就会足,比喝符水都管用。”
“不儿……”白境漾一听就不乐意了,眼神都急亮了,嚷嚷着叫金秋茂要反过来、劝劝龙吟多休息,“这家伙还多运动啊,看他糙得,阳气足得都能跟僵尸肉搏了。”
胡莹莹好笑道:“那你呢白大少,不要老是窝在电竞椅里啊。”
“别笑话我了。”龙吟看着电视,拿过桌上的瓶装啤酒灌了一口,然后一直拿在手上、没放下,关心道,“晖子那边真不会有事吧。”
“先不说那小子虎得自己就能挣开蛊惑,还有他小时候认下的各路神仙呢,保险起见,我还找了朋友看着,没事儿。”胡莹莹摆手,狐狸眼笑得顾盼生姿,自信又张扬。
金秋茂点头,这个大家长,不赞成地看着龙吟:“酒、酒!喝多了伤身,你看着长得乖乖的,咋还有这个习惯呢。”
白境漾说:“就是、就是。”
龙吟对瓶喝酒,面无表情的脸,无形中彰显了主人狂放不羁的性格,语气平静得来有股淡淡的死感:“我没混过,是以前工厂的夜班太累了,不来点我撑不住。”
“久了,有点酒量,就有事儿了会喝点。”
此时,屋外爆发了一阵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浪。
“我家地段好,大路边嘛,摩托仔们都走这边出镇上浪。当然,我没这样做过。”龙吟司空见惯,淡定地解释。
白境漾其实也想喝,但得给龙吟留个好印象,他怕自己喝起来会管不住嘴,顺便发酒疯,那可不好。
金秋茂年纪大了,要养生,他一向不喝;胡莹莹爱漂亮,怕睡前喝了水会水肿,也不喝。
龙吟就这么顶着三个人的视线,也能喝得下去。
“莹莹姐,你朋友是什么?也是狐狸吗?”白境漾好奇。
“是蛇,竹叶青,也是我的前前男友。”胡莹莹说。
三个男人一下子就来精神,竖起耳朵想听八卦。
龙吟连他的电视都没看了。
港台,放的粤语版的《胭脂扣》。
现在快播到大结局了:依旧“年轻”貌美的如花,噙着泪,伸手缓缓抚上了老大无能的十二少、那爬满皱纹的侧脸。
在场的除了龙吟,要是不看字幕、只听声,没一个能听懂在讲什么。
“干啥子、干啥子。”胡莹莹无语,不去看他们八卦的眼神,平静得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他是柳仙,受的别家的供奉。那时候的人厉害着嘞,人心隔肚皮,我俩怕这层关系会带来因果……也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影响彼此的修行,索性就断了。”
“以同行的身份,也是可以相处的嘛。”
三个人:“……”我们也“人心隔肚皮”,但是不黑心哈。
他们在等着一怒之下、去了校园跑的队友的回信。白境漾拿胳膊肘碰了碰龙吟,跃跃欲试的小语气欠欠的:“龙龙,你说晖子跑完回去没,要不我俩把账号跟密码给他,让他多运动运动?”
“我跑完了。”龙吟看着白境漾的眼睛,无辜地笑了一下。
白境漾大惊失色,不愿面对现实:“啊!四十天呐!才开学几天,其中还包括刮了好几轮台风,你就跑完了?”
不是,龙哥,你真的卷得我很有压力啊,我们都快没有共同语言了。
还想着最后的时候约着一起去夜跑……
金秋茂也挺意外地看着龙吟,老实说,他很少见这么听话的大学生。尤其是他家的那个,简直是懒得出奇,曾经还为此请过仙家、想让人家代跑,美名其曰“四条腿比两条腿轻松”。
胡莹莹表示:是的没错,当事狐仙就是本姑娘。
谁敢想一个门外汉、愣头青,只凭借着对校园跑的满腔怨念,就把大家族供奉的胡三太奶给请出来了。
胡莹莹再次表示:当时没别的意思,就想出来看看是哪个小辈的信念这么强,跟“求生欲”似的。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求生”。
龙吟给白境漾数日子,说:“四十天,不过一个月再加十天。下雨了,我就骑共享单车,我也没那么老实。”
金秋茂也了解校园跑这玩意儿,是可以边骑车边拿着手机摇步数,但是他难以想象,龙吟在下雨天里的神仙操作,疑问道:“一只手摇手机,一只手握车头,你不打伞?淋着雨啊?!”
金医生不接受这种偷懒方式。
“打伞啊。”龙吟喝了口啤酒,答道,“左手手机,右手雨伞,骑车靠脚。”
“那转弯怎么办?”白境漾可太想学习了。
“左手。需要的时候,剪刀手夹着手机,其他三根手指握着手柄、控制车头转弯,然后恢复。”
胡莹莹无法理解,现在的大学生……还要练习杂耍的吗?
“龙哥,你是个天才。”白境漾甘拜下风。
金秋茂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龙同学,你以前真的不是混的人吗?你这车技,我只在街上的翘头党身上见过。”
江湖人称的缩写:klf。
“不是。因为我在混的年纪,遇上了不能混的事。”龙吟一瓶啤酒见底了,放下玻璃酒瓶,没再开新的,说道,“你说翘头吗?其实我也会,单车和摩托都行。”
白境漾还想再问,一通电话打断他了。
龙吟反手向腰后伸,摸出来电视遥控,按了静音。
“喂,哪位?”
来电没有名称显示,但看着是个正经号码,白境漾就接通了。
“宫玉,我妈死了……你也得死……”
然后“嘟”的一声,白境漾被挂了电话。
沉默,他可真是太沉默了。
龙吟带着疑问的语气,轻轻地“嗯”了声。
白境漾丝毫没有带上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跟龙吟控诉、对面是个傻逼:“他突然打电话来,就说了一句‘宫玉,我妈死了,你也得死’,然后挂电话……我请问呢?”
白境漾奇奇怪怪的转述,让对方本来阴森森的恐吓语气荡然无存。龙吟听着,满脑子都是无厘头,没有推敲下去的欲望。
“给宫玉的电话,怎么打到你手机上了?”金秋茂百思不得其解。
宫玉还没回来呢,龙吟想再等等他,大家就约好了明天早上再开车回去。
龙吟和白境漾都是下午的课。
白境漾摩挲下巴,也摇头:“难评,这还是我的备用机,卡挂在不知道是我家哪个保镖的名下。”
“你们说,这是谁打的?”胡莹莹问。
果然,人心隔肚皮,人还是搞太多的弯弯绕绕了。
“……很简单,王轩超呗。”白境漾列出了自己的证据,“结合晖子的情报,再加上能说出‘我妈’这个称呼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而且宫玉是老天爷赏饭吃,你们那一行的大佬来的吗。而老王呢,他都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了,还是在此道上平平无奇,不能给他爹报仇,现在说不准、还把妈给搭进去了。”
“感觉这是要生成一个终极boss的节奏啊……”
“我记得后来是你找的人调查王轩超。”龙吟半眯着眼,额前凌乱的发丝耷拉在眼皮上,说话留一半,看着就是想装逼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境漾也想起来了,恍然大悟:“是喔,我是拿这个手机联系人的。”
胡莹莹也懂了,感慨道:“这还真是阴差阳错啊,你的人估计是为了隐蔽,见还有另一波人,就借了那边的名头办事。”
“这就导致了邪教那边傻傻分不清,把你也当成是宫玉的同伙了。”金秋茂接着道。
宫玉也是个好孩子,深夜不归,这同样让胡莹莹担心不已:“说起宫玉,小道士怎么还没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金秋茂说。
“葛家的坟。”龙吟淡定地又装了波大的,“我猜的。”
白境漾扭头看了眼龙吟,发现他朝自己眨了个wink,心中暗自思忖: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被超长额发困扰的龙吟:嘶,头发扎眼睛了。
胡莹莹狐狸眼一眯:有情况。
“去找他吗。”金秋茂出于人道主义,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毕竟现在大家还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宫玉。
实则他自己也知道,找了也没用。宫玉的道行,远在他和胡莹莹之上,他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胡莹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假好心:“糟糕的大人,不要老是言不由衷啊。”
装好人。
“这不是要给小辈们树立良好榜样嘛。”金秋茂悠然抱臂,舒缓背脊的肌肉,靠着沙发椅背,看着很有人样。
“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白境漾想到了李红,心生同情,“这八个字,大概就是李红这位老太太后半生的写照吧。”
说到李红,金日晖正好也给龙吟发信息了。
手机屏幕小小的一块,其他三人也要看,很不方便,龙吟就把聊天界面投屏到电视上。
“被蛇咬,中毒。”胡莹莹真是奇了怪了,朝三人问道,“这跟自爆有什么区别?”
蛇?这不就是那个邪教最喜欢的嘛。
“狗急跳墙?”金秋茂认为这不无可能,他们被形势所逼,只能兵行险招。
“太巧了。”白境漾的手指夹着他的备用机在其间翻转,别人是转笔,他是转手机,也不怕摔了。
敬老院那边志愿活动多,金日晖会去,也是想帮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出现。
金秋茂没阻止,也是因为他认为敬老院没什么危险,去了也不怕。
但金秋茂一去,就有新的事件浮出水面,过分的巧合,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偏偏李红的死因,又那么的浅显易懂。
而王轩超把矛头指向宫玉,又证明了一句老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很正常的一条逻辑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