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第二天，美丽几人一到律所，就在人事的安排下，进行整体参观，了解各部门情况，对律所的各大团队及负责人进行逐一了解。

准备到各自的团队负责人处报到时，得知各位目前在开会讨论，几人被安排在外面公共办公区域等候。

十分钟后，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鱼贯而出，步伐稳重，浑身充斥着上层人士的精英气质，周身散发着魄力，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季胜言。

看清人面孔的一瞬，美丽顿时有些恍惚，心中感慨万千。仿佛又回到那时，她坐在原告席，季律师犹如天神般降临，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突然，季胜言停住脚步，身后几人一并停住。

他的眼神看向美丽，语气缓和，“是美丽吧？”

见美丽瞬间站起身，点头。他又说了句，“跟上吧。”

最初的惶恐过后，美丽拿起包，快步跟了上去。

行进途中，还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和笔。

留下原地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暗自庆幸，还好没分到季律师的手下，这威慑力，简直难顶。

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到，以后的工作压力会有多大！为美丽默哀三秒……

美丽跟着季胜言几人走到办公室，迅速接受了分配的工作。

有收集材料的，有核实证据的，有跟当事人交涉的……

而她，则跟随季胜言前往最高法院。

上了黑色商务车后，助理递来一瓶水，季胜言接过，随即表示，“再拿一瓶。”

坐在门边的助理照做，然后看着大老板亲自递给了新来的小律师。心中禁不住暗想，这是哪家大人物的子女？竟能让季大律师如此，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能让季胜言买账的人，恐怕整个首都都数不出十个手指。

想到这儿，王帅不由得多看了美丽两眼。

后座的袁亦袁律师也明显感受到了大老板对这个新人的不同。

但个人情绪遮掩得更到位一些，对人情世故的理解也更深入一些。

季胜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资料，“这个，你先看看，了解一下。一会儿跟着我一块儿出庭。”

“好的。”美丽点头接过，开始认真地阅读起来，边看边提炼关键点。

抵达庭前，几人与原告先行汇合，出示出庭函后，以季胜言为首，迈步进入审判庭，开始庭前准备。

美丽全程跟在季胜言身后，同样入座被告方诉讼律师席位。

上午十点，国民女演员范玉婷与全盛集团执行总裁全武的离婚案正式开庭。因对此前市人民法院的判决结果持有异议，败诉的范玉婷作为原告，选择进一步向高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美丽也没想到，正式开启律师生涯的第一天，就能见到如此多的大人物。

不论是被告还是原告，全然没有离婚后的苦念哀伤，均是衣冠楚楚、神采飞扬。

另外，单从材料来看，倘若没有全新证据的出现，那么，维持原判的概率会很大。

既然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范玉婷依旧选择上诉至最高法院，不惜闹到全民皆知的地步。那她想要的，则无非两种，一是多争些家产，体面度过余生；二是借由此次的风云造势，重回影坛。

美丽一边听当事人陈述，一边短暂陷入思考。在举证和质证环节，原告范玉婷提出，有被告出轨的确凿证据。

美丽记得材料中并无这项说明，稍稍抬头，看向一旁正坐在中间位置的季胜言。

只见，季胜言面如湖水，平静无波。在对方列陈证据的间隙，瞟向全武的眼神有些莫名，即便再怎么老江湖，此时的全武，脸上也难免有些讪讪。

美丽心想，看来是有意隐瞒了。

这时，审判长发话，“原告及其诉讼代理人发言完毕，并进行材料举证，补充说明。接下来，由被告及其诉讼代理人答辩。”

季胜言从容起身，“尊敬的审判长，我谨代表被告方，就本案的补充证据和事实进行如下辩驳，1.请问原告，是以何种途径取得举证材料？如何证明其真实性？2.……”

季胜言条理清晰，首先就对方拿出的出轨证据进行质疑，提出相关证明不足以作为举证材料、或存在捏造的可能性；其次，针对上述照片内容、聊天截图等，如何断定自己当事人与她人发生了不正当关系？……

十二点差五分，一审宣告结束。走出法庭时，全武满面笑意，竭力夸赞，“季律师不愧是律师界一把手，简直舌绽莲花，力挽狂澜啊！”

“全总，谢谢你的夸赞。不过，”季胜言话锋一转，绵里藏针，“若下次再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说不定就力不能支了。”

全武大笑，“我相信季律师！什么都难不倒您！”

季胜言皮笑肉不笑，“呵，那就希望我不辜负你的期望了。”

全武还想请人吃顿饭，却被季胜言以有私事为由推拒了。

随后，季胜言带着美丽、袁亦及王帅三人，前往律所附近一家颇有格调的星级餐厅吃饭。

一坐下，服务员就面带标准微笑，拿着两份菜单走了过来。

递了一份给季胜言，一份给美丽。

季胜言接过，随意看了看，眼神转向美丽，“看下喜欢吃什么，你这挺瘦的，还得多补补。”

一旁，王帅捧着茶杯，坐下不过两分钟，茶已经喝了两杯了。

他觉得美丽一定是个极为低调的大人物！

美丽受宠若惊，赶紧笑笑，掩饰慌张。

规规矩矩地坐着，抬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点完菜后，季胜言像是才看见美丽右手无名指，状似不经意间开口，“你是，结婚了？”

美丽寻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指，脸上带着笑，“对。”

王帅插一句嘴，“之前看你资料，好像显示是未婚吧。”

才刚说完，他便感受到了季胜言仿佛赞赏似的目光。

可不过两秒，对方又恢复了平日那种稳重自持，令王帅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前不久才结的……”

美丽立刻看向季胜言，“季律师，您放心，我会认真工作，一定不会耽误的。”

“……”季胜言笑着点了点头。

美丽神色严肃，“还有，从前的事，真的很感谢您！”

“都过去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美丽点头，“嗯。”

一顿饭，虽然吃得王帅云里雾里，可也明白一件事。

新来的律师，同季胜言的关系渊源，还挺长。

下午，在季胜言的要求下，美丽对上午的出庭进行总结和记录，要求突出重要信息，并拟出后续突破的关键点。

三点一刻，美丽拟出个大概框架结构，一边思考查证，一边进行内容填充。

五点三十分，终于做出一份满意的复盘报告。

再次确认后，比对着微信里季律师发过来的邮箱，实时发送过去。

美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举起双手拉伸一下。

心里暗暗疑惑，为何感觉季律师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关心？不像是上司对下属，反倒是长辈对晚辈那种。而且，就季律师的言行看来，显然是很信任她。

按道理来说，律师刚到律所，一般是接触不了什么大案子的。可季律师不仅带她出庭旁听了，还将有关资料直接拿给她看了。

正沉思着，电脑屏幕上突然闪出一个提示。一点开，美丽不禁脱口而出，“我去，也太有效率了吧。”

说完，她赶紧顿住。还好声音小，没人听见。其他忙完手头工作的人已经在陆陆续续下班了。

她点开邮件的附件，红色的修改痕迹十分显眼，浅浅通读一下，内心不禁感慨，实在是太过专业细致，红字寥寥无几，但字字珠玑。

她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开始认真修改。

中途，关义和孟子梵过来打招呼，问美丽要不要和他们一块儿去吃晚饭。

美丽以‘还要写报告’为由，婉拒了。

尔后继续专心投入修改与思考，在最后的逻辑思辨环节，不断进行设问和回答，甚至对对方诉讼律师可能提到的问题也进行了模拟问答。

临近九点，终于收到季胜言带着表扬的批复。

美丽呼出口气，总算顺利完成了第一天的工作。

扭头，看向窗外不远处依旧明亮的高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蓦地，身后传来一句有力男声，“美丽律师。”

美丽赶紧转过头，是王帅，以及他侧前方的季律师。

季胜言看着她，“走吧，收拾下东西。顺道送你回去。”

美丽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了，我这走过去很近的。”

季胜言一锤定音，“再怎么近也不排除存在一定风险，走吧。”

美丽点点头，赶紧收拾好东西，跟季胜言站在楼下，等待王帅开车出来。

季胜言问，“累吧？”

美丽摇头，“我学到很多东西。”

季胜言露出颇为赞赏的神色，“年轻人是该多学习、多经历一些，才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

美丽点头，“嗯。”

季胜言后知后觉，“抱歉啊，我这开始说教了。”

美丽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觉得很有道理。经历得多了，个人阈值也会提高。”

季胜言点头，“这样，明天下午有个总结会，你把今天写的东西做个整理，到时候发表一下。”

美丽如同课上突然被cue答题的童鞋，内心先是一阵慌乱，然后面色淡定地点头答是。

回到房间，美丽直接扑上床。手机震动声响起，有一瞬，她连动都不想动。

挣扎了三秒，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美丽小姐，您的餐已经送达，请开门接收。”

“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