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煜没有立即回应,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他的呼吸声在祈棠耳边回荡。半晌,他终于开口:“你就这么爱他吗?宁愿冒险也要去救他?你现在出京,以什么身份?用什么理由?”
他的音量逐渐提高,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一步跨到祈棠面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眼眸里层层叠叠的冷意堆叠,仿佛要将祈棠冻成冰雕。
祈棠被他逼得后退一步,脚跟抵在桌角,退无可退。她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不管以什么理由,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即将巡游青岚郡,赵家那边我会安排妥当,定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哼!”穆景煜冷笑一声,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京城到西陵郡,快马加鞭也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现在过去,连收尸都赶不上热乎的了。”他嗤笑一声,不屑的看着祈棠,“手无缚鸡之力,却妄想从陛下的筹谋中救下林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祈棠的胸口微微起伏,她知道穆景煜说得没错,自己若是贸然前往边关,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只能成为累赘。可她心中不甘与焦虑却汹涌的要将她淹没。
半晌,她终于调整好情绪,抬起头看向穆景煜:“是,穆大人说得对。只是百里冰身受重伤,还请穆大人加派几个人手,将她带回京城疗伤。”
穆景煜盯着她看了片刻,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冷哼一声,掀起长袍,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下官既已答应县主,若是林将军逃过此劫,必会保他性命无忧。县主在京中耐心等着便是。若是林将军命中该遭此劫,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祈棠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在窗外,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除了等待,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皆沉默了下来,屋子里一时寂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穆景煜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祈棠的沉思:“以后不要再来此处,若是有事,我会通知你。”
祈棠抬眼看向他:“陛下此次巡游,穆大人是否同行?”
“嗯。”穆景煜淡淡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穆言会留在京城,若你有事,可以去找他。”他从怀中摸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祈棠,“这是那驯马太监母亲手中几处铺子的来源,你看看吧。”
指尖触到纸张的冰凉,祈棠低头草草扫了几眼,眉头皱得更深,狐疑地抬眼看了看穆景煜,随后又低下头,认真地翻阅起来。片刻后,她抬起头:“若是这样看来,这些铺子确实有些蹊跷,那老仆更是可疑。”
她沉吟片刻,将纸张递还给穆景煜:“江夏王已成婚开府,若我贸然拜见,怕是有些不妥。还请穆大人离京之前,能让我与江夏王见一面。”
“现在还不是时候。”穆景煜接过纸张,点亮烛火,将纸张凑近火焰。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的五官更加冷峻深邃。纸张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他低声说道:“陛下不日出京,王爷监国,必定事务缠身。眼下春闱在即,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贸然节外生枝。”
“陛下此去青岚郡,除了当地盗匪横行外,彻查江州金鲤一案才是重中之重。”他冷哼一声,声音愈加冰冷深沉,“此案少则数月,长则无期。”
祈棠心中一震,不由得想起那传闻——江州渔夫捞起刻着“翊嗣当兴”的金鲤玉佩,三日内江面浮起三百尾衔着碎玉的鲤鱼。她蹙起眉头,低声问道:“这不是传闻吗?”
“传闻?”穆景煜勾起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他直视前方,语气模棱两可,仿佛在嘲弄什么,“何为真?何为假?”
没过几日,雍安帝下旨巡查青岚郡,禁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祈棠站在府邸的高处,远远望着那绵延不绝的队伍,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烟尘,心中隐隐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春闱在即,祈棠打听清楚谢明禹今日不在京中,便带着霓裳与丁瑶前往慈幼院见王宸晖。慈幼院早已交给秋雁打理,在她的精心经营下,情报网日益壮大,送来的消息也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
刚踏进慈幼院的大门,祈棠便看见院中站着一位身着淡青色布衣的少年。长袍虽朴素,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一年未见,王宸晖的面容已褪去了昔日的黝黑与稚嫩,如今白皙如玉,五官精致中透着一股书卷气与英气。他的眼角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闪烁着不谙世事的纯净光芒,眉梢微微上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自信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