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谢渊一抬头,视线却对上侯在门口的杨桃。
今日客多,她没有像往日那般活泼,只是老实地站在杨春娘身边候着。
看到谢渊,杨桃唇角微翘,眼尾勾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让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添了几分恬静。
只是那眸光中还是带了他往日熟悉的狡黠,很显然是听了里头人说的话在跟着揶揄自己。
谢渊忽然就分了神,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更是让他心里猛地一颤,他低下头,默默加快了脚下步伐。
众人还以为是少年人不好意思了,见他颇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纷纷失笑。
谢老夫人也笑了笑,看似不经意,语气却重了几分:“阿渊也快十六了,如今身上还有功名,是得给他好好挑挑,你平日里交好的那些掌柜便算了吧。虽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可这些小门小户,如今在咱们这儿可不够看了。”
走到门口的谢渊闻言眼中一冷,步子也慢了下来。
谢濂和柳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谢老夫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笑呵呵道:“阿渊还不满十六,还是先让他好好读书才是,这事儿......不着急,不着急。”
谢渊走下台阶,朝通往后院的月洞门走去。
身后的声音他已听不清了,最初的欣喜如迎头一盆冷水浇下,彻底熄灭,也让谢渊瞬间清醒。
正厅内的热闹却还在继续,往日里常被的无视的柳氏和谢婉云如今也成了妇人们关注的对象,其中当属谢老夫人娘家的侄媳妇秦氏最为殷切。
谢老夫人娘家在河间府的慈州,距太康有七八日路程。
秦氏这回过来,表面上是为了长子秦洪玉与谢家生意上的往来,但真正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小女儿秦昭月的婚事。
她想将女儿嫁到谢家来,可谢家与秦昭月适龄的孩子只有三房的谢集远。
秦氏看不上谢集远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把算盘打到了谢集越的长子谢廷身上。
只是两人年纪虽相当,辈分上却差了一辈,察觉到秦氏心思的谢二夫人可不想自己的长孙娶个差辈的表姑。
可秦家到底是老夫人的娘家,即便如今不如谢家发展得好,谢二夫人还是要给秦氏几分面子的,她严防死守并不接话,好在妇人间的较量还未正式开始,大家就被谢渊这个消息给砸乱了。
原本连柳氏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的秦氏,见到谢渊风姿出众,她心里一动,可又想到四房家底到底单薄了些。
只是当确定谢渊考上功名后,秦氏那点子顾忌便全被抛诸脑后,拉着女儿秦昭月就开始往柳氏身边凑。
众人哪里觉察不出她的心思,想着老夫人才刚放出话来,这秦氏就凑上去了,她到底是没听明白,还是脸皮太厚啊?
谢濂不懂妇人间的弯弯绕绕,听着她们在另一头说说笑笑,他忙凑到谢老夫人身边道:“母亲,阿渊考上秀才虽是天大的喜事,可您也知道三嫂那丫鬟前几日在外边败坏阿渊的名声,如今流言却愈演愈烈,我怕......”
谢濂欲言又止,谢老夫人心中的喜意随着他的担忧冷了几分,她说道:“我原还想着,这些人在外边不过是说几句嘴,过几日便淡了,咱们家若是小题大做地,说不定反而适得其反。如今阿渊身上有功名,可不能有这些莫须有的污点,这些名声上的事,最易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你这担心确实是对的。”
她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操心了,等过几日开了祠堂,家里兄友弟恭的场面传出去,那谣言便可不攻自破,咱们说没有的事,任凭他们说破了嘴,那也是造谣生事!再有那不长眼的,使点银钱让衙役们将他关进牢里住几日,就全都老实了。”
谢濂听出了谢老夫人的态度,心中安心不少。
可一想起自家为这流言苦恼多日,原来却只需她一句话就能解决。就算是骨肉至亲,也逃不过利害权衡,难怪世人总说商人重利,如今看来,用在他们家这还真贴切。
谢濂心中哂然,面上却作感激状:“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我这慌慌张张的,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您拿了主意我就安心了。”
谢老夫人见他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心中暗暗点头,老四是窝囊了些,但脾气好也有脾气好的好处。
她环顾四周,又跟谢濂商量起摆宴席的事。
“咱们家的亲戚、族老,还有平日生意上交好的东家掌柜、四邻,杂七杂八加起来都能摆个几十桌了,你们这院子地方小,下人也没几个,不如这宴就在主宅那边摆吧。”
谢濂闻言一愣,这都分家不知多少年了,他们四房的喜事,宴席却摆在大房,这是什么道理?
任凭谢濂再老实,再逆来顺受,听到此处还是变了脸色。他刚想找个借口反驳,却见宝田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脸的欢天喜地。
“老爷,夫人!表少爷考上了!”
“表少爷也考上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