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分家后,谢老夫人这是头一回踏足四房。
她平日里基本不外出,可若其他人家里有了喜事,谢老夫人还是会到场的。
只有四房子嗣单薄,地位尴尬,别说是谢老夫人本人,就是其他兄弟妯娌子侄,也鲜少上门。
谢濂脚步匆忙,才出了正厅的门,就见谢二夫人扶着一身螺青锦缎的谢老夫人正跨进前院大门,身后还跟着一串子侄媳妇,丫鬟仆妇。
谢濂疾步上前迎道:“母亲!有什么事打发人过来就是,这天儿还热着,您怎么亲自来了?”
谢老夫人一反往日肃穆,脸上带了几分急色:“方才守门的下人见衙役沿街报喜,说阿渊被擢为廪生,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四叔,若是真的,怎么也不见你们过来跟祖母说一声,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倒叫老人家急匆匆地赶过来。”
说话的是二房次子谢集铭的妻子王氏,她一脸急切,说出的话好似也不过脑子,惹来旁边的谢二夫人剜了她一眼,又忙打圆场道:“四弟,怎么方才听下人回去说你怀疑是报错了?到底是考上了还是没考上?”
几人还站在院中,话赶着话连珠炮似的砸下来。
谢濂看着几人身后好似还有亲戚的身影,他一时都没能顾全礼数,只能先回了谢老夫人急切的发问。
“是阿渊这孩子瞒着家里去参加院试,我和他母亲都不知道,愿还以为是衙役报错了,吓得都没敢接话。后来让人去将阿渊从书院叫回家来,这才确认了,我也正想着去跟您说一声呢。”
谢老夫人紧绷了一路的双肩这才松驰下来,她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道:“真是老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好,好啊!”
她当即转头对身旁的一个婆子道:“你快回去,叫大夫人赶紧将集英找回来,让他派个腿脚利索的人去河间府告诉他老子,渊少爷擢为廪生,不日就要请族老们来开祠堂祭拜,让他马上赶回家来!”
那婆子应下就要回去,谢老夫人又道:“还有,叫大夫人赶紧备好喜钱,这几日在咱们城里的铺子前发放,好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是,老夫人!”
谢二夫人闻言笑道:“母亲也太偏心了,这样的好事怎么只想到大嫂?这种大喜事可不常有,咱们谢家的铺子都该跟着一块儿庆贺才是!”
谢老夫人没好气道:“这还能少了你们家?甭管大的小的,只要是谢家的产业,这几日都给我热热闹闹的。若是被我知道哪家舍不得那点子铜板,可别怪我说他!”
王氏笑得一脸讨好:“哎哟老祖宗,咱们哪敢呀。”
这时,谢渊扶着脸色苍白的柳氏姗姗来迟:“母亲方才一时激动晕了过去,这会儿才刚醒过来,未能及时出门迎接,请祖母见谅。”
谢老夫人满眼欣慰地看他,对柳氏难得柔声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别出来吹风了,快回去歇着吧。”
柳氏一脸诧异,她自进门后,还是头回见谢老夫人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她受宠若惊,反而战战兢兢起来,白着张脸招呼道:“我......我已好多了,母亲,二嫂,大家快请进去坐吧。”
今日正逢谢老夫人的娘家侄媳妇带了孩子来做客,叫了二房一家来作陪,众人原正在谢老夫人的院子里说话,听到谢渊被擢为廪生的消息,便都随着谢老夫人过来了。
往日里空旷的正厅此时坐满了人,丫鬟仆妇进进出出忙着上茶点。
谢老夫人端坐首位,正拉着谢渊话家常。
“跪了几日祠堂,你这腿可还受得住?”
谢渊立在一旁垂眸缓声道:“劳祖母挂心,我并无大碍。”
谢老夫人又问:“平日伺候的丫鬟婆子,你用着可顺心?若有怠慢偷懒,耍滑头的,让你母亲将人卖了便是,若是你这找不到好的,我那儿有几个伶俐的,改日再给你送来。”
这时杨桃正好在给一旁的谢濂和柳氏上茶,谢渊瞬间就注意到她听闻此话指尖微颤了几下,他眼中微不可察地沉了一瞬。
“伺候的妈妈和丫鬟都很尽心,祖母不用担忧。”
谢老夫人点头:“你只管好好读书,别的都不用管。”
她刚端起茶盏,却又见谢渊衣裳皱乱,袖边还裂了个大口子,谢老夫人拧起眉:“身上这衣裳怎么成这样了?还说不是那些偷懒的怠慢你?”
一旁的谢濂忙道:“母亲误会了,刚才跟报喜的衙役过来的,还有许多与我相熟的掌柜,他们往日也没见过阿渊,一时难免激动了些,许是不小心扯坏了,阿渊心急他母亲,都没来得及回去换一身。”
他看向谢渊道:“这儿有我陪着你母亲和你祖母她们,你回后院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再过来吧,刚才一路跑回来,定是累坏了。”
谢渊本就不想应付她们,行了礼就要退下,谢婉云笑嘻嘻地凑在柳氏身边道:“娘你刚才没看见,李伯伯和赵伯伯两个为了抢哥哥做女婿,急得都要打起来了,哈哈哈!”
谢二夫人闻言笑道:“哎哟,别说是外人了,方才我一见阿渊也吓了一大跳呢,长得这样出色的孩子,亏你们藏得这样严实!如今还考上了功名,日后娶媳妇的时候,四弟妹你可挑得要头疼了!”
谢渊没走几步,突然察觉屋内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自己,他不自觉拧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