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毛巾——空姐把毛巾还了回来。期间,老师依旧瘫在地上。
她一动不动,我都以为她睡着了,可一看才发现她正半睁着眼发着呆。虽说她应该是被空姐带去的,可究竟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才会发展成去夜总会的啊。要是换做平常的老师,那八成是会拒绝的。
「说起来,为啥要把老师带这儿来?」
「我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把她丢路边,结果就带这儿来了」
「才不是这种理由吧」
「要说这位老师会认识谁,那我也只能想到凛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要是让我来回答老师会认识谁,我也只能想到学校里的人。哪怕我自诩和老师关系好,对她也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就比如,老师从学校回家之后的事,我就完全不知道。
或许,她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老公做些什么样的事。
「……………………………………」
最近,我只要一想到这方面,心情就很差。
她那不为我所知的幸福,让我很反感。
虽说我这人也挺过分的,没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即便如此,我还是讨厌。
「以及,凛你家里人也都不在吧,所以比较省事嘛」
「这…倒也是」
这要是在其他学生家,会隔上一堵名为「父母」的高墙。恐怕连家门都不会让她们进,更何况要是看到老师的这等丑态,估计还会引发更多问题。而我家里就只有我,简直就是给老师醒酒的最佳场所。
还有就是……老师和我关系好嘛。相比其他同学,那关系可要好多了。
幸福与现实在我和老师之间轮番登场,这让我的心消停不下来。
「要是怕麻烦,明明可以带去空姐你家的嘛」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姑且还是提了一嘴。
「你这是明知故问吧?没兴趣的女人我才不带回去呢」
「好像以前确实说起过」
而且不知为啥,还连说了两遍。
「虽然老师是个美女,可她就不在我的兴趣点上。你也一样」
「空姐你只喜欢小女孩嘛」
「凛」
突然间,空姐轻浮的眼神微微一变,神色回归正经。
这变化极为自然,像是在诉说着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老师她啊,真的是在为你着想、替你操心。你是被爱着的啊」
「……嗯」
「就这样吧,告辞!老师,我玩得很开心哦。下次见咯」
「唔诶?」
对于老师那迟钝的反应,空姐看也没看,径直离去。或者说,这是被她给溜了。
我在唉声叹气之中锁了门,然后转过身,接
下来嘛——
就只剩下红得跟水煮虾似的老师了。可能是地板凉得舒服,爬在地上的她还时不时把脸蛋挪个地儿贴。总之,我先把她掉下来的鞋子给摆整齐了。
莓原树老师。她是我的班主任。和其他老师比起来,她又年轻又漂亮,在学生眼里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可如今的老师却像是误了点的航班,和这些校内评价完美错过。着陆失败的老师成了软趴趴的生物,柔若无骨。
我在她身旁弯下腰,该怎么办好呢。她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酒,还是早点带她进房哄她睡觉比较好吧。老师要在我家过夜吗,这离谱的状况居然还让我有点小激动。
就在我抓起她的手准备叫她起来时,老师她嘿嘿一笑,笑得灿烂,和以往截然不同。
一想到她心里是不是觉得自己还在学校,我不禁也笑了起来。
老师说道——
「我回来了!」
一瞬间瞪圆了干涩的眼,干涩得像是被掏了个精光。
或许对她来说,这只是在耍酒疯,没啥别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糊话醉话。
但是。
在这个家里,我一直盼着的就是这声问候,直到某天彻底死心为止。
抹得敷衍了事、坑坑洼洼的岁月涂层,如今正簌簌簌地剥落。
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我,连妈妈没在用的床单也会去洗。
泪涌了上来。泪珠被睫毛拨弄着,传来啪叽啪叽声。我急忙用手一遮,顺势抹了抹。为了避免发出呜咽声,我还把毛巾塞进嘴里,死死咬着。
下巴嘎啦嘎啦打着颤,很是难受。
「矮油?矮油矮油?户川同学?」
结果还是被口音奇特的老师给看穿了。她站起身,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唔咿」,并盯着我的脸看。而她一靠过来,如同外套般披在她身上的酒气也一并扑了过来。如此这般,我就被这股酒气给吞没了。
她抱住了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跟哄小孩似的。
「没事啦~老师我呀,会陪着你的哟~」
她抚得甚是怜爱,声音几近溶化,这让我那死命憋住的哭声稍稍泄了点儿出来。
「户川童鞋,你还从~来都没哭过呢」
「不要说……这种话」
老师,不要再说了。这只会让眼泪流得更厉害。
泪水啪嗒啪嗒,洒在了她的肩上。干涸的眼睛被泪水刺激得生疼。这比眼药水都疼上好几倍。脑袋滚烫,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泪而是逆流的血液,曾几何时我都忘了该怎么哭,如今这副身体出现了严重异常。
「矮、矮呀?肿么啦?」
你看,老师她多为难啊,赶紧别哭了——可这招不管用。
我还试着把脸绷到抽筋,可眼睛依旧止不住的疼,疼得像是快瘪了。所以过了会儿我就放弃了,瘫在她身上,眼泪鼻涕齐流。对不起,弄脏您衣服了——我一面道歉,一面接着哭。
直到眼泪流干,干到额头都皱皱巴巴了,我这才从她的肩上离开。
「已经没事了吗?」
「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