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凡人而言,梦境是不可控的,仅存在于睡梦中的一场幻觉。尽管存在意识,但不该完完全全意识清醒才对。
进入梦境前二姐告诉我的。要想不被做梦的人记住,办事的时间最好选在梦境的中间时段,那个时候凡人正处于昏睡阶段,不像刚入睡和即将清醒过来时拥有一点点自我意识。
如果遇到整场梦境都很清醒的人怎么办?二姐说,那就直接跑人,或者被他记住。
但因为是神仙嘛,只要别暴露身份就行。
这话我记着呢,所以我一向是只办事,不留名。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梦?”
面前的男人冷不丁问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因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这算是解释吗?”
“当然不算。准确来讲,我是故意闯进你的梦里,然后找到你。”
“为什么?”
“为了……为了……”我四下张望寻找借口,“为了完成你的心愿。”
硬着头皮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扯。对方也摆出一副不止我所云的表情。
这人的警戒心会不会太高了。
“我的话很难理解吗?”
“是的。还请姑娘好生解释,说清楚。”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总而言之,我是天上来的神仙,入你的梦,听取你的愿望,酌情替你实现。”
他毫不犹豫地提出反问。
“并不是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对吗?”
“当然。神仙也是有原则的。你若是许愿一座城池黄金万两,我自然不会答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那……救回一条人命呢?”
起死回生吗?我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魁梧高大,皮肤偏黑,显然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他的眼睛和嘴角微微下沉,神情冷峻,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生人勿进,毫无温度。
如此冷血动物居然想救人一命?莫非是爱人?
“你想救人?”
“是。”
“死了?”
“是。”
我皱起眉头。
“怎么死的?”
“昨夜,被人暗杀致死。”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除了荒漠啥也没有,连血迹都没见着。
“在这荒漠?”
“不是。”他望向东南方,“在东京,贺府。昨日雨夜,有人闯进贺府,杀了我的恩人。”
“开封府?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人间的消息传送已经达到这般速度了吗?”
要知道边塞到开封一千多里地,区区凡人不可能一天内得到消息。他见我一脸不信,不出所料地冷笑出声来了。
“我也是通过梦看见的,就在昨夜。”
“嗐,梦啊,我还以为——梦都是相反的,信不得。”
他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冷笑:“那你也是假的?”
我顿时语塞,怎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我是真的。”
“刚才不是还说——”
我立马打断他,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喂!不许质疑神!”
真是个嘴巴会说的凡人。总而言之,再怎么也不能失了神仙的仪态,我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胸膛,轻拂羽带。
“凡人的命数是固定的,不可更改。抱歉,我没法帮你,换一个愿望吧。”
听到我这么说,他依旧游刃有余。
“与其问我的愿望,倒不如我请问这位神,能替我完成什么样的心愿更直接吧?”
“嚯哟,还挺会说。”我并不惊讶,“不愧是那个人教出来的徒弟,连说话方式都一模一样。”
他眼神微微一凝,“你认识师尊?”
“你那师尊小我两千多岁,在我面前,他还是个娃娃呢。”
听完我无心的揶揄,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沉吟着。
“别不信啊。”我就知道他会质疑,挥了挥手,“算了,给你看样东西或许更直接。”
我一挥羽带,羽带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随着我的动作,眼前的场景开始缓缓变化,繁华的街市迅速吞没了无边的黄沙。
宽阔的河流横亘城中,水波微漾,船只如织。货船满载谷物、布匹,缓缓驶过;客船上的旅人倚栏远眺,神色悠闲。两岸街道热闹非凡,商铺鳞次栉比,招牌高悬,幌子在风中轻摇。行人摩肩接踵,挑夫扛着沉甸甸的担子,脚步匆匆;小贩扯着嗓子吆喝,声音淹没在喧嚣中。桥头挤满了人,孩童追逐嬉闹,马车缓缓穿行,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成一片。远处的城楼巍然矗立,近处的柳枝低垂,随风轻拂。河边的茶馆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围坐,或低声交谈,或凝神听书。船夫撑篙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与河中的倒影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