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取决于他吧。”
如果他是柳砚清的孩子,就回医鹿山;如果是颜卿的孩子,就回信州府。绝世仙骨和星君转世……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在犹豫。或许,我心底还是希望,来到这世上的依然是两个孩子吧。
“或者,多一处选择?”宁安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默默看着我宁安桥,他站起身,将我摩挲脸庞的碎发拢至而后。
“天底下这么大,难道抉择不出吗。”
我怔了一下,随即扑哧笑出声,“谢谢你,宁医师。”
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情绪也变得起伏不定。
宁安桥不许我再去药房和病房,整日窝在营帐里,昏昏欲睡,哪儿也不想去。帐内乱得不成样子——桌上堆着没吃完的点心,冷掉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床边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连宁安桥平时整整齐齐摞好的医书也被我随手翻阅散落一地。
宁安桥不在时只有我一个人,寂静得可怕。偶尔外面有人路过,但很快销声匿迹。孩子要来了,我该怎么办?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害怕,害怕自己撑不住,害怕孩子会出事,害怕这一切会失控。听说生孩子会死人,我还那么年轻,还没恢复记忆,还不想死啊!
神器时常会响起我喜欢的曲子哄我开心,但也有心情烦躁不想听见它的时候。
宁安桥自从与我敞开心扉后开始不顾一切纵容我。哪怕帐内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也只是默默收拾,从不多说一句。
人嘛,就容易得寸进尺。
时间久了,我甚至开始对他指手画脚,好像他的沉默成了我发泄情绪的借口。
傍晚,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每一口都吹凉了些再喂我。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推开碗:“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不要你喂。”
我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碗,没把控好力度和情绪,碗猛然晃动了一下,粥洒了一地。看着身上黏糊糊的米粥,我皱起眉头将手里的碗摔向地面。碗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声响,碎片和食物溅得到处都是,连他干净的衣摆也沾上了污渍。
宁安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狼藉,又抬头看我。
“我去重新盛一碗。”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
“不要你管!”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帐门,“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颤抖,但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因为我将脸转向一边,不许他看见我现在狼狈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等他离开后,我才感知到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将临产前恐惧带来的负面情绪毫不掩饰的,当场发飙,尽数撒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一味地贯着我。
重新盛了一碗粥后,宁安桥返回帐内,依旧保持着平静。相反,我的情绪倒是快崩溃了。他越是随我为所欲为,我越是生气。
“我自己吃。”
他没说话,默默地将碗里的粥吹凉一些,递给我后退出去。
直到晚上也没有出现。
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过会儿就会回来。可直到天黑,他都没有出现。帐内安静得让人心慌,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既委屈又懊恼,却又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小气鬼……”
愤愤骂了句,我倒在床上左翻身右翻身,但耳朵仍小心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有脚步声踏雪而来,咯吱咯吱的,由远及近。我心头一跳,以为是宁安桥回来了,飞快地爬了起来,急忙抬头看向帐门。
帘子一掀,进来的却是贺祈安。他拍了拍肩上的雪花,跺了跺脚,笑着走进来:“这天儿可真冷,雪下得没完没了。”
我有些失望,勉强扯了扯嘴角:“二将军怎么来了?”
贺祈安搓了搓手,走到炭火旁取暖,随口说道:“我看你这肚子挺大了,估计快生了,过来瞧瞧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托将军的福,平安降生没有问题。”
贺祈安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安桥去了环州府,说是有点事要处理。来回估计有几日,你不必担心。”
“嗯……谢谢二将军。”
贺祈安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高,笑着安慰道:“小两口吵架很正常,你也别怪安桥,他就那臭脾气臭脸,骨子是还是很温柔的。”
“嗯,我知道。”
宁安桥什么性子我还是清楚的。
正说着,帐帘又被掀开,两张熟悉的面孔走进来,贺祈安以为我不认识便跟我介绍其。
“这是方劼和李昰,非要来看望你,我想着这俩活宝来陪你说说话也好,就同意了。”
方劼和李昰?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们不是叫鲍渔和单贝吗?怎么……改名字了?”
叫鲍渔的方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家里娘亲取的乳名,出门在外,总得有个正经名字。”
叫单贝的李昰走到我身边,主动说替我去给手炉加些木炭。
忽地,肚子的孩子似乎感应到我心情缓和些,兴奋地踹了我一脚。
贺祈安有事先离开后,方劼和李昰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递给我一枚附身符。
“临行前,我娘送给我们的护身符,送姑娘一个。”
我心里高兴,鼻子却开始发酸,又把护身符还了回去。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下。你们比我更需要它。”
“可我听说生孩子很危险的……”李昰正添好木炭送回手炉说道。
“那是一般人,我又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不一般的凡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义正辞严地保证,他们认真听着,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从我见到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姑娘不是普通的凡人。”李昰说。
方劼低下头,“上一个如此勇敢的姑娘,还是三将军的爱人。尽管未曾谋面,但从三将军口中听到的,和姑娘你……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