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的龙头杖骤然杵地。这位曾单骑破阵的老将望着长孙,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四郎跪在祠堂立誓:“儿子愿代兄戍边。”那时烛火也是这样晃眼,晃得他看不清长子窃喜的嘴角。
“当年您坠马伤腿...”刘瞻荣忽地逼近,银甲撞出金戈之声,“太医署的脉案写着骨裂三寸,怎的十日后就能策马猎狐?”他指尖抚过剑柄红绸,“父亲战死那日,粮草官却在醉仙楼拥着花魁唱《折柳曲》——大伯父点的曲子可还入耳?”
忠勇侯额角冷汗涔涔。他忽然记起那个飘雪的冬夜,四弟浑身是血被抬回大帐,手中还攥着给秀儿买的糖人。而他正搂着新纳的姨娘,在暖阁听《霸王别姬》。
“本侯念在血脉亲情...”话音未落,虎符已砸在描金案上。刘瞻荣解下猩红披风裹住妹妹,那抹红映着少年眉眼,恰似刘四郎大婚时的喜服颜色。他忽地起身,银甲碰撞声如催命符。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起梁间衔泥的春燕,扑棱棱掠过忠勇侯惨白的脸。
“本侯爷?”少年将军冷笑,眸中寒芒似边关朔风,“您这爵位,不过是陛下赏给刘家的一块遮羞布罢了。”他指尖轻抚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绸——那是刘四夫人临终前为夫君系的平安结,“正三品云麾将军在此,按《大周律》,见上官不拜者——杖三十。”
圣上选才用人,向来不依长幼次序,只看重臣子的才学德行与品性操守。往昔刘四,才情出众,仿若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熠熠生辉。圣上对其青睐有加,一心想要精心栽培,打算将卫军的重任交付于他,视作朝堂之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谁能料到,那忠勇侯胆小如鼠,惧怕戍守边关的艰苦,竟在暗中打起了歪主意。他费尽心机,施展阴谋诡计,生生将刘四排挤到了遥远的边陲之地。圣上听闻此事,顿时怒发冲冠。自那以后,圣上看忠勇侯的眼神里,满是厌恶,打心眼里嫌弃,怎么瞧都觉得不顺眼。
那个时候,圣上还没看透忠勇侯的丑恶嘴脸,不知道他竟会因为一己之妒,全然将家国大义抛诸脑后。恰逢战时,圣上委以他押运粮草的重任,满心期望他能尽职尽责,保障军队的后勤供应。可谁曾想,这忠勇侯利令智昏,犯下了延误军机的弥天大罪。前线将士们因为粮草不济,陷入了困境,战局也因此受到了严重影响。圣上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当即下令严惩忠勇侯,以儆效尤。
经此一番变故,忠勇侯往日的威风彻底扫地,手中的实职被尽数剥夺,在侯爵的行列中,品阶一落千丈,沦为了最低等的存在。京城之中,皆是些精明世故之人,众人敏锐地察觉到圣上对忠勇侯的厌弃之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忠勇侯府的日子愈发艰难,逐渐走向衰败,沦为了无人问津的落魄之所。家中那些正值议婚年龄的小辈们,想要寻觅一门好亲事,简直难如登天。即便是四、五品的官员,一提到忠勇侯府,也都避之不及,仿佛那是沾染不得的瘟疫。
圣上原本有心多加照拂刘四的妻女,可这毕竟涉及臣子的内宅私事。圣上身为一国之君,行事需处处谨慎,若是过度关注此事,恐怕会引来朝中大臣们的议论纷纷。正因为如此,反倒给了那些目光短浅、被嫉妒与怨恨冲昏头脑的忠勇侯等人可乘之机。他们肆意妄为,对刘四的妻女百般折磨、肆意欺凌,手段残忍至极。刘四的妻女在这重重磨难之下,过得苦不堪言,却又无处申诉,只能默默忍受着命运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