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大半个月,刘秀儿那被冻得有些僵滞的脑子,此刻才慢慢转动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得想法子改进兄长为她准备的住处,顺带改善营区内的保暖设备。
这 “苦寒” 二字,真是道尽了这里的艰难。
她尚未踏入军营一步,便已能深切体会到,在大雪纷飞之时还要坚守岗位的那种难受劲儿。
若是一旦开战,在雪中作战,只怕更是艰辛无比,每一步都似要陷入泥沼,举步维艰。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的护理专业。
打仗,难免会有死伤,那她该不该成立一个护理站,办个战地医院,用上西医的包扎治疗方式呢?
若是士兵们能得到及时的救治,生命便多了一份保障。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在贫瘠土地上种下的一棵树苗,迅速扎根,茁壮成长。
她暗暗下定决心,得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正式拜师学艺,学好把脉与针灸,再将自己已知的中医知识与西医治疗法融合起来,双管齐下,定能救助更多的人。
“要不我回京时,你跟我回去?卫国公府还养得起你。”
楼锦朔思索片刻,觉得这主意着实不错,府里多添一双筷子,并非难事。
刘秀儿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声说道:“楼哥哥,可别害我了。我才刚从大伯父手中逃出来,你又要把我送进他的魔掌之中,你的心到底得有多狠呀!就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力地戳着楼锦朔的后腰。
那些憋笑憋得脸都扭曲的府兵们,纷纷忙不迭地转开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可肩头微微的颤动,还是泄露了他们的忍俊不禁。
“我说的是住卫国公府,谁提忠勇侯府了。”
楼锦朔满心委屈,觉得自己一番好心,却被刘秀儿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吃力不讨好呢。
刘秀儿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楼哥哥,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离京前做了什么吧!”
回想起往昔那些事儿,丢人现眼、夺人钱财、强取货物…… 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劲儿。
若能再来一次,他定要做得更加决绝,那酒楼里的桌椅,乃至门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都要一并搬走,做到真正的寸草不留。
就连屋内的隔板,也得拆下来当柴火烧,绝不让一星半点落入他人之手,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从前,他听闻旁人言说西北之地如何苦寒,百姓生活怎样穷困潦倒,心里总觉得那是夸大其词,不足为信。
直至自己亲身踏上这片土地,又数次前往城外的军营,才真切地体会到西北的艰苦远超想象,绝非久居京城、养尊处优的他所能臆测。
在这般困苦之地,刘瞻荣竟毫无怨言,二话不说就奔赴而来,一待便是三年。
若不是为了家人,若不是肩负着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刘瞻荣又何苦扛起这千钧重担?
可刘瞻荣在边关含辛茹苦地付出,忠勇侯府里的那些人却尽干些没良心的勾当。
身为刘瞻荣的至交兄弟,他怎能不怒发冲冠、义愤填膺?
遥想当年,他与刘瞻荣都还不到十岁,在太白楼门口为了争抢一个靠窗的包厢,竟大打出手。
刘瞻荣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却依旧咬着牙,死也不肯退让半步。
他自己脸上也挂了彩,可就是在那一刻,他打心眼里佩服这小子的硬气与骨气。
自那以后,两人越走越近,最终结为莫逆之交,情谊深厚得如同那巍峨高山,坚不可摧。
三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刘瞻荣因家中变故,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边关。
年纪尚小的刘瞻荣,被迫过早地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彼时的他,竟还因为少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而满心不悦,甚至向皇上讨要十个大内高手,只为能痛痛快快地过上几招。
如今想来,实在是幼稚荒唐至极。
如今,他来到了西北,亲眼目睹了刘瞻荣所经历的种种磨难,这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过去是何等的不知长进。
心中满是对往昔的懊悔与自责,同时也对刘瞻荣的艰辛有了更深切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