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边城的第一批粮食便会从京城运抵,两方需进行交接,自此,这一年的边防事宜才正式全面展开,同时,又要开始迎接另一波草原民族的蠢蠢欲动。
那些草原民族,如同蛰伏一冬后苏醒的凶猛野兽,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好似能将整个边城吞噬殆尽。
楼锦朔听出刘久净话中有话,稍加思索后,便决定缓上数日再出发。
说起来,他还真没见识过朝廷运往边城的粮草情况。这些时日,他大多住在城内,场外的军营倒是少有走动。
平日里吃食方面,有人精心安排,虽说比不上琼浆玉液、名家烹食那般精致美味,却也能勉强入口,就像粗茶淡饭,虽不惊艳,却也能填饱肚子,支撑着人在这艰难的世道中活下去。
实际上,楼锦朔内心深处,也并不想太早回京,他这是在避人呢!
正如刘秀儿所言,翻过年,已然十六岁的世子爷,到了议亲的年岁。
上了年纪的卫国公夫妇,眼睛都快挑花了,整日琢磨着该给儿子挑个什么样的媳妇,那模样,像极了在琳琅满目的宝库中挑选稀世珍宝,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收入囊中。
而宫中,也悄然起了心思。
皇后之女沁妍公主,对楼锦朔心有所属,多次主动挑明了非他不嫁,那态度坚决得如同钢铁铸就的巍峨城墙,任谁也无法撼动。
她还向各家千金、名门闺秀放下狠话,谁敢对楼锦朔议亲,便是和她作对,她有的是手段让对方生不如死,仿佛是掌控生死的阎王爷亲临,令人胆寒。
按常理来说,楼锦朔乃是皇贵妃幼弟,四皇子的舅舅,沁妍公主与他差了辈分,议亲之事,怎么也不该牵扯到他身上。
可沁妍公主却根本不把这辈分当回事,在她看来,外祖家才是正经亲戚。皇贵妃品阶再高,在皇后之下,终究仍是个妾,妾的娘家人,又怎能算亲戚?
她压根儿就不认卫国公府是皇亲国戚,只当他们是父皇的臣子罢了,所以,她认定自己和楼锦朔并无辈分之差,仿佛这辈分的规矩在她面前,如同脆弱的薄纸,轻轻一捅就会灰飞烟灭。
沁妍公主一心想与楼锦朔结亲,可卫国公府却始终不肯,不是敷衍了事,便是避而不见,像极了狡猾的狐狸躲避猎人的追捕,哪怕猎人掘地三尺也难以寻到踪迹。
皇上也不愿意下旨赐婚,毕竟卫国公府本就是用来牵制东方家的,又怎能让两家联姻,壮大东方家的势力,这就如同在平衡的天平上,绝不能轻易添加哪怕一颗微小的砝码,否则就会引发天翻地覆的变化。
相反,皇后却乐见其成,还多次暗中撮合,甚至打算拟下懿旨,直接招楼锦朔为驸马。
只因皇子们都已长大成人,该做的布局得一一展开,整个宫廷局势,就像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每一步都关乎王朝的兴衰存亡。
虽然卫国公府是皇贵妃的娘家,实打实的四皇子一派,可若国公府世子娶了沁妍公主,那么卫国公府还能一如既往地倾力支持四皇子吗?
东方承,同样打着这般算盘,多次向皇上明示暗示两家百年好合,还在暗中施加压力,如同在暗处潜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他心里盘算着,一旦武官之首卫国公和东方家结成亲家,卫国公手上的兵马,还不是三皇子的囊中之物?
儿子和女儿,孰重孰轻,楼老儿心里总该分得清楚。
一时间,各方势力围绕着楼锦朔的亲事,明争暗斗,暗流涌动,整个京城的局势,仿佛一张紧绷到极致的大网,只需一丝外力,便会瞬间崩裂。
各方势力算盘打得精妙,为达成目的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楼锦朔一想到要早早回京面对这些错综复杂、令人头疼的事儿,心中便一阵烦闷。
他仿佛能看到京城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听到那些充满算计的言语,只觉胸口憋闷,恨不得立刻逃离。
他更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落入他人精心布置的圈套,被迫娶回一个麻烦,搅乱自己的生活。
一想到未来可能要与一个不喜欢且心机深沉的女子共度一生,他就感到一阵恶心,仿佛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于是,他便在这边城又多待了些时日,一直待到粮草运送而来。
听闻粮草已至,楼锦朔径直跑到城门口去堵人。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即将揭开真相的期待与愤怒。
待看清运粮官竟是个老熟人,他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大步上前,靴子踩在地上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仿佛在宣泄着他内心的不满。
他伸手打开粮袋一看,一股刺鼻的霉味瞬间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怒不可遏,只见那袋子里装的竟是发霉的陈米,米粒上还有虫子在缓缓钻动,其间更是夹杂着细碎的石子。
楼锦朔只觉一股怒火 “噌” 地一下从心底蹿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好似要被融化。
这是给边城军士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