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雨后山间出现了七彩的霓虹。
吾朗一如既往,就在阳葵的肩膀旁边,笑得自在又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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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孩提时代的旗木吾朗,一直被大人们认为有着智力上的缺陷。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在一间无人接受过一丁点正规教育的妓院里,没办法正常说话的孩子被怀疑是智商有问题,实属自然。
但阳葵隐隐约约的有意识到:吾朗似乎比起他能用口语表达的更加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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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什磨、磨有狼……柳下来?”
阳葵11岁那一年,8岁的吾朗依旧是她的跟班。
据老鸨所说,年纪最大的那群率领过幼童们一起欺负旗木吾朗的孩子,因为超过了15岁,所以被逐出了这间妓院。
‘脑袋有问题’的吾朗,其实在7岁左右,便摆脱了被欺负的处境──乍看之下,纯粹是因为年纪更大的孩子们对他失去了兴趣,找到了其他更有意思的目标。吾朗再也没有被一大群孩子包围着逼着说话然后被痛打。
即使如此。
也许是出保护欲,也许是出于自己也能有点用处的自我实现欲,也许多种感情兼而有之。
阳葵对待小她三岁的旗木吾朗,用上了姐姐教育弟弟似的态度──她开始把‘教导吾朗正常的说话’看做自己的事:
“吾朗,你刚才说了什么?未免说得太小声了!”
阳葵低头看向身旁揪着自己衣袖的男孩子:“我不是告诉过你,想要说话,就要堂堂正正的、大胆的说出来吗?总是唯唯诺诺的,以后怎么成为一个男子汉?”
“……堆不起。”
吾朗小时候只会道歉。他那一段日子里总是如此:“堆不起。”
于是阳葵动用了一个妓院里成长的11岁孩子所能拥有最大限度的耐心,压制心底不痛快的情绪,好声好气的问道:
“好吧,吾朗,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呢?你能够再说一次吗?”
吾朗眨了眨眼睛。
他天蓝色的瞳孔游移的晃动着。看了看破破烂烂的塌塌米、脏兮兮的木头墙壁,黑压压的天花板上多年累积下来的污渍……就是没有看向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威什磨、他们……磨有任何人、留下来?”
阳葵奇怪的看着吾朗:‘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人留下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啊?
“你在说那五个年长的家伙吗?”
阳葵歪了歪脑袋说:“他们差不多满14岁或15岁了,也该离开了……这不是挺好?今天开始,其他跟你年纪接近的男孩女孩,绝对不可能会打欺负你的主意了。”吾朗身边有她这个年纪更大的孩子在,再也不会沦为其他同龄人欺侮的目标。
“单是……”
“没有但是。长大了自然会被赶出去。”阳葵斜了他一眼:“我们只是刚好出生在这里。这儿可不是什么孤儿院……你啊,在我离开以前赶快长高比较好!我真的很担心你……”
“科是……”
吾朗看上去异常地不安:“科是──妳去温、问一下……美子阿姨……比较好──”
“母亲很忙!”
阳葵甩开了吾朗的手:“没什么好问她的!你也该学学怎么自立了!”
烦闷地,她将吐字不清的吾朗一个人扔在了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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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阳葵也明白过来。
一间妓院将长大了的‘男孩’逐出,可能是真的缺乏金钱。但是一间妓院将长大了的‘女孩’同样赶了出去,那便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
……最年轻的、最容易用来招揽客人的少女,怎么可能被告知‘妳必须离开这间妓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