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猜测,应该是去买寿衣去了吧,医生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那个除了心里准备之外要做的准备就是指的是寿衣之类的吧。
老太太又转身跟儿子说了几句话,陈落看到儿子红着眼圈忍着哽咽开始打电话,估计在告知亲朋好友父亲的情况。
安排好这些,老太太还是面无表情,她长出一口气,背向后靠在椅子上,把头靠在了墙上,闭上了眼睛。
陈落注视着老太太,心想,这一夜的折腾,老太太肯定累的够呛,赶紧休息休息吧。
没想到过了几秒后,陈落就看到一滴眼泪从老太太紧密的双眼里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在慌乱的儿女面前,她就像定海神针一样,镇定地安排着所有事情,在医生面前,她也表现得很有信心,决不言弃,但实际上,她的悲伤和无助,她的恐惧和绝望都时时刻刻侵蚀着她的心,这些她都只留给了自己。
中午开始,15床的亲属陆陆续续都来了,来了三拨,都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两拨分别是老爷子的亲兄弟和表兄弟两家人,还有一波是老爷子的好朋友,应该是战友。
每个来的人都面色阴沉,还有的是哭着进来的。
15床的家属们也都陪着掉眼泪。
ICU门口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周围其他病床的家属有几个默默的出去了,把坐的地方腾出来。
有三个老爷子虽然穿着便装,虽然有的胖有的瘦,但腰背都挺得很直,一看就是当过兵的,个个表情严肃。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中年人,应该是他们的儿女,不放心他们,所以陪着过来的。
老太太看见他们,沙哑着嗓子说:“你们年纪也大了,我原本不想通知你们,但我怕你们事后埋怨我。“
几个老爷子嘴唇颤抖了两下没说出话来,眼圈都红了。
沉默了几秒,有一个开口了:“你早就应该通知我们了。我们三个正好离得近,就赶紧过来了,老六他们离得远,他们年龄也大了,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
有一个胖点的老人,一看就属于性子比较急的,说:“我前几天打电话才知道老大住院了,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
老太太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着。
旁边的女儿开始边哭边说,中间还夹杂着后悔不该因为腿部骨裂去医院住院的话语。
说完,女儿不时地抽泣着,老人们不说话了。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一个老人说:“我不相信没办法治了,医生的诊断会不会有问题?”
另一个也接着说;“对,我也不相信,老大是我们中身体最好的那个,生活习惯也好,不抽烟不喝酒的,医生是不是搞错了啊?“
“就是,完全没可能的嘛,以前在部队时,每次训练,他都是最强的那个,还总说我太弱,每次做任务闯关时我们都靠着他才能过关。“那个胖一点的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大家又开始沉默,陷入了年轻时那段美好的回忆中。
陈落本来也想躲出去,在那里看着实在是一种煎熬。但是朱阿姨来了,带着给女儿炖的鸡汤,陈落已经送给护士拿进去了,朱阿姨要等到下午3点进去看女儿,她坐在陈落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在跟陈落聊天,陈落也没法走。
她们俩坐在离那边比较远的角落里,旁边还有3床的母女俩。
朱阿姨小声说:“小陈,你说15床这么多家属来了,下午3点都要进去看,但是15床躺在那里是毫无知觉毫无意识,昏迷着呢,那跑医院来见这最后一面有啥意义?病人啥也不知道啊,跟追悼会见那最后一面有啥区别?”
陈落心里一咯噔,心想,阿姨啊,你这说话真是朝人伤口上撒盐啊。这言下之意跟殡仪馆见最后一面没区别了呗。你也不看看,3床两人还在旁边坐着呢,她们家的老爷子也是那样躺着呢。
陈落赶紧找补,说:“朱阿姨,虽然说人看起来是毫无意识昏迷状态,但是说不定能听见能感受到周围的情况。不是有好多报道都说植物人能听见外面人说话吗,这说不定也行呢,现在好多事情都用科学无法解释。”
朱阿姨想了想,说:“那还真是,十几年前,我们县城里有一个人去世了,有两个他的老朋友都被他托梦了,骂他们为什么不到医院来看他,还是同一天托的梦。这两个人在给那个人开追悼会的时候,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我听说那个人去世之前也是昏迷的,但是他就是知道谁没去看他。”
陈落吓了一跳,问:“真的啊?那太神奇了!”
朱阿姨点点头:“可不是,那两个人我们都认识,这可是真事。”
要是按照科学的解释,应该是那两个人得知老友的死讯,由于自己没去医院看望老友,出于自责和内疚,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晚上才做了那个梦。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会认定这就是托梦,哪有那么巧的事,还两个人同一天做同样的梦,肯定是冥冥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