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有事找助理,找助理不行就找经纪人。」
「这……」
前台的话音未落,江晓的声音取而代之:「伯父叫你回家一趟。」
倪鸢一顿,抬眼看向远处禁闭的大门,双眸浅浅眯起,说不出在想什么。她沉默着,三秒后才回答:「做梦。」
座机不断发出响声,倪鸢无动于衷地看着,没有再次接通的打算。
一直到屋内外都回归宁静,她从抽屉拿出一枚骰子大小的东西,看起来像某种机械装置。她定着看了一会儿,目光扫过电脑上显示的与周弈渊的聊天界面,最后将其放入口袋。
黄昏染尽浩瀚苍穹。
倪鸢神色平静地从办公室离开,去到地下停车场时如愿看到不算熟悉的面孔,应当是倪燚重新更换的保镖团队。
一行保镖堵在倪鸢面前却没有立即行事,为首的好声好气开口:「小姐,先生请您回老宅一趟。」
倪鸢微微偏头,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这架势应该是准备压我回去吧。」
「您如果不配合,我们只能得罪了。」
最终倪鸢神色平静地坐上了车,毕竟像犯人一样被压走实在太过难看了。
黑夜笼罩整座倪家老宅,微弱的蝉鸣传不进寂寥的书房,一切尽显压迫。
「如果不是保镖压着,是不是不打算回来?」倪燚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觉得呢?」倪鸢直白地反问,不等回答再次阴阳道:「三天两头找我回来,父亲您可真是闲。」
「你今天当众下了江晓的面子,明天和他道歉。」
倪鸢冷哼出声,「他的面子很珍贵吗?人人都要捧着护着。」
倪燚抬眼看她,半秒后收回视线,罕见地没有对这句嘲讽做出任何评价。
他拿起身侧那份资料,随意丢到倪鸢面前,「东城有一块地,环境优越,阳光充足,周弈渊对它很感兴趣。」
他浮出意味深长的神情,有意没把话说完整。
放松的指尖悄悄攥成拳头,倪鸢深吸一口气,又长叹而出,她浅眯着眼打量起倪燚,试图看穿他的计划。
「是在威胁我吗?」
「是啊,我在威胁你。」倪燚极其坦然地承认,「他很厉害,17岁时创建的华都商汇在短短一年内就晋升成S市第一俱乐部。现在过去七年,他要着手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项目,做得好他是年少有为的周总,做不好……」
「如您所愿,」倪鸢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和他分开了。」
「光是分开有什么用?」
原来让她认清差距选择与周弈渊分开还不够,还要拿周弈渊的前途威胁她从而达到根本目的。
倪鸢不得不承认倪燚打了一手极佳的牌,让她心甘情愿踏进每一个不加掩饰的陷阱中。
她咬紧牙槽,深吸一口气后问:「那您想我做什么?」
倪燚面上挂着笑,直起身走到倪鸢面前,用带有厚茧的手不轻不重地拍打她的脸。
「没感受过爱的人,怎么这么会去爱别人?」他收回手,连同笑意一并消失,冷漠地下达指令:「乖乖跟江晓结婚,我保证你的爱人前途坦荡,事业有成。」
倪鸢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着倪燚的背影沉默着,大约十秒后抱着残存的希望问:「只能是江晓吗?」
「我给过你选择的权力,三年前我让你见过很多人,可你连林家小公子都拒绝,现在没得选了,只能是江晓。」
听起来是多么慷慨大方、为儿女着想,可三年前倪鸢只有二十岁,甚至没有大学毕业,倪燚那时候就要她去相亲,就要她走上婚宴殿堂,真是巴不得早点发挥她唯一的作用。
倪鸢的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她对倪燚的所作所为早已习以为常,将那个愚蠢的问题问出口只是另有目的。
她追问道:「只是结婚吗?不用生孩子。」
「不用。」
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只结婚不生孩子,除非倪燚计划好之后要倪鸢离婚另嫁他人,否则实在太过冒险、引人怀疑。
倪鸢的心中生出猜疑,她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后接着说:「你发誓。」
「从小到大我或许骗过你很多次,但是这次……」倪燚垂下头,眼眸紧闭,神情忽而严肃认真,不带任何撒谎的意思,「我发誓。」
倪鸢定眼看着面前庄重、威严的父亲,乌黑的发顶生出几缕白发,眼角挤着数道如深沟的皱纹,仿佛是为儿女操劳一生。如此抒情的一幕,她竟不自觉轻笑出声:「看来真的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倪燚怒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已陷入倪鸢的圈套,他将阴狠的目光落在倪鸢身上,紧接着是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猝不及防又熟悉的一掌打得倪鸢失去平衡,猛地摔倒在地。幸运的是这次没有磕到桌腿,不幸的是她脑中糊作一团,左手慢慢攥紧外套衣摆,无意识寻至口袋。
迟来的刺痛感从右脸散开,她回过神抚摸脸颊,却仍是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像一滩平静的死水。
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咔嚓”一声,门被从外打开。
倪鹤迈步走进,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倪鸢,向倪燚垂首示意:「父亲。」
「什么事?」倪燚没好气地问。
「江夫人名下2.8%的股份均已全数转交于江晓。」
倪鸢迅速捕捉到熟悉的数字——2.8%,倪燚要她去国外收购的张总的股份也恰恰是2.8%,她摸索茶几桌腿的动作一顿,半秒后恢复如常。
倪燚没有接下去倪鹤的话,目光随缓慢爬起的倪鸢移动,眉眼因不耐而蹙起。他没有催促,而是再次沉声警告:「趁早让你小叔叔同意这桩婚事,拖下去对你和你的爱人没有好处。」
狂风呼啸,倪鸢像一支被吹散的蒲公英,神智如花絮四处飘散,留下孤零零的□□,迷茫、绝望、无助,几乎是要被黑夜吞噬。
赤褐色卡宴骤然停在她跟前,车窗摇下,许久未见的面庞闯入眼底。
「小姐,少爷让我送您去医院。」
倪鸢定着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坐上车,吩咐着改变目的地。
霓虹灯闪烁的酒吧,歌声、尖叫声、欢笑声及酒杯相碰声交错。
陈怡没办法拒绝、干涉倪鸢的决定,只能守在包厢外,时不时透过观察窗查看她的状态,确保她平安无事后向倪鹤交差。
午夜场将过,酒吧内相对寂静了些,陈怡正打算拨出电话,察觉有人止步于跟前。她抬首望去,是只听说过,没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