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郁离对于马文才的举动没有多少意外,毕竟送衣服、送熏香这种事,马文才做得多了,现在已经进化到送庄园了。
云锦再贵,也贵不过清澜别院。
名义上云锦是皇室专用,但对门阀士族而言,皇权都能与皇帝分一杯羹,更何况区区布料。
祝英台及笄之时,祝家花大价钱,走了许多门路,特意寻来的一匹云锦为她裁制笄服。
裁衣之后还剩下一些零碎布料,云锦寸锦寸金,哪怕富贵如祝家也不愿浪费。
祝英台念着刘郁离喜欢青色,又偏爱竹纹,就向祝夫人讨来,交给银心让她裁制成发带,送给刘郁离。
总共裁了五条发带,云锦娇贵,这些年损耗下来,她都不记得还有没有了。
估计,今日马文才找到的这条就是最后一个了。
刘郁离想起之前马文才提及他被盗走的玉佩,忽然想起,两人交手时,他也摘走了她的发带。
一丝担忧在心底闪过,转瞬间消失。当日她再三戏弄马文才,以他的小心眼抓不到正主,肯定会拿东西出气,直接毁掉。
在书院的两年时间,她曾多次在马文才面前佩戴过这款清溪银竹纹云锦发带,他没有任何异常。
甚至去年上元节,她与谢道盈在马车上谈论起云锦,马文才当时还亲自动手帮她整理云锦发带,若是他有印象,早就该认出来了。
想到此处,刘郁离心宽了不少,又想到刚才失败的钓鱼执法,确认马文才没有对她的身份起疑,今日拉她入浴桶之事纯属一时兴起。
刘郁离的推断逻辑并没有问题,但架不住生活中处处有意外,马文才本来已经完全遗忘了发带之事。
谁知他会陪着谢道盈去一趟玄女庙,想起往事,又恰逢刘郁离生日将近,为了送她一份礼物,翻箱倒柜找清澜别院的地契,冷不防翻出了这条发带。
好巧不巧,刘郁离还提过云锦罕见之事,所有的巧合撞到一块,马文才本就聪明,霎时捕捉到蛛丝马迹。
今日拉刘郁离入水一半是生气,一半是试探。马文才本想着趁她洗澡时验证一番。
然而,等他一趟趟提洗澡水时,焦躁的心慢慢冷静了下来。
刘郁离向来谨慎,之前他提议在房中洗澡时她都没有答应,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他在试探刘郁离,那刘郁离是不是也对他的反常行为起了疑心?
这会不会是刘郁离设下的局?越是心急,越要慎重。马文才直觉这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因而打消了念头。
但他没想到的是,下一个机会竟然来得如此快。他回房时,刘郁离正好在镜前束发。
刘郁离睡前不用发簪的习惯,他心知肚明,之后故意递出发簪,就是为了让刘郁离主动开口要他打开盛放发带的抽屉。
初识时,他们二人一直针锋相对,彼此约定,一方不得擅动另一方任何私物。
哪怕后来,双方成了朋友,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
马文才清楚刘郁离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在有些事上算得上心细如发,要不然也不会同床两年,他才开始真正怀疑她的身份。
他在抽屉中找不到同款发带,无法确认这究竟是不是刘郁离的旧物,心灰意冷之际,灵光一闪,直接将藏在袖中的发带,装成从抽屉中取出地递给她。
当时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策略,一旦刘郁离指出发带不是她的东西,他就推脱说专门买来送她的礼物。
但没想到刘郁离居然接住了,他一时间分不清,刘郁离接住是因为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东西太多,她根本没印象。
于是他开口说,发带与她的衣服十分相配。
他在试探刘郁离对这条发带究竟有没有印象,刘郁离的回答给出了答案。
刘郁离清楚地记得云锦发带是她的东西,还以为他是根据她今日所穿的衣服特意挑出来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又一次在话中为刘郁离设下陷阱,暗示她曾提起过这条云锦发带。
人们常常对于提起过的事没有任何顾忌。刘郁离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说出了一条他完全不知道的消息,每一匹云锦都是孤品,没有重样的。
一模一样的发带,同样的武功高强,至此马文才可以断定刘郁离就是当日与他交手的女子。
刘郁离不知马文才心中所想,只记着之前他的报复之举,想要出手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也不敢随意行事。
但当拳头即将落下,马文才仍没有任何反应,刘郁离停住了手,问道:“你怎么不还手?”
马文才:“我确实该打!”
枉他自以为聪明一世,却当了两年多的瞎子、傻子。
当年,他娘初见刘郁离便怀疑她是女子,而他却信誓旦旦道,刘郁离绝不能是女子。
甚至还是他说,他和刘郁离一起去过大澡堂,彻底打消了他娘的怀疑。
他娘说,他应该不至于傻到分不清男女。
事实上他真傻到男女不分,同床两年,却一直没有发现刘郁离是姑娘,而且两人早已见过。
刘郁离:“你知道错了就好。”
看在他这么有心提前为她准备生日礼物的份上,她大人大量就不与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