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宇智波冷冷地笑着,握着刀的虎口崩裂了,被火烧伤的面颊一半英俊一半扭曲。
“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有千手如此哀叹道。
刺探稻荷城的内幕,确定大名的下任继承人。现在城都快烧没了,内幕什么的,又有谁会在乎。
“不。我们的还没失败。”
宇智波斑抬起头,颇有大梦后觉之的恍然感。
对啊。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大名。
只要护住稻荷大名,改日东山再起也不算失败。
“回去!撤回天守阁!”
“可是我们呢?”柱间为难地摊开手。“我们没有抢到保护大名的任务。”
说到这儿,他还颇为委屈地盯了眼斑。
这些年来,宇智波风头太盛了。羽衣一蹶不振,几乎将他们那边的任务量都转移给了盟友。连带着原本稳扎稳打的千手都被盖过了风头。
斑很大气地摆手。
“你们也一起。都是逃命,多一人,多一分安全。”
敢情把他们当成人肉盾牌了啊!
千手们心里逼逼赖赖,在宇智波能看到各种角度比出骂人的手势。
而宇智波们自觉少族长扳回了一城,扬眉吐气了,也就不那么在意那么幼稚的反击。
在健太刀刮一样的眼神下,柱间浑然不觉地连连点头。
“好啊好啊。正好和平沙汇合。咱们一起走!”
提及未婚妻,斑的眼神柔和了一些,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
“她最机灵了。说不定连大名的金库都翻了个底朝天。你们不必担心任务失败的后果。”
“当然了。她是羽衣的公主,更是这里的稻荷姬呢。”
柱间微微一笑,随声符合。
他眼珠微转,瞥向叔父那边。
健太愣了一下,后面那句突然让他想起了在天守阁前重见羽衣平沙的情景。
虽是少女,已经初具威仪,敢于与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谈判。纵使单枪匹马,也敢与千手对抗,与宇智波周旋。
以往只觉得羽衣天丰那老匹夫生错了孩子性别,要是平沙是个男孩儿,他们不至于衰落得如此之快。
换个背景,把象征领主地位的天守阁放在她身后,似乎……也能说得通?
柱间冲他一笑,未尽之意藏在爽朗的笑容之下。
羽衣平沙也是稻荷大名的继承人。
他们的任务还没完。
漆黑的天守阁,万籁俱静。
众人站在大门外面面相觑。
就算要躲避危险,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羽衣平沙在搞什么?
斑焦急地就要伸手推门,被护卫忍拦住。
大宇智波缓缓摇头,赤红的写轮眼在黑暗中幽幽亮起。
“一丝动静都没有。里面有古怪。”
斑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刀柄,高声喊道:“平沙!我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越过了石墙,不知撞上了里面什么地方,反射回一声声的回声。
搬空了?这么速度?
不知为何,健太第一反应就是那丫头卷好金银早早跑路了。
但柱间不这么认为。
他低声问了下斑,然后将自己随手的布置告诉了他。
“犬冢一族留在附近警戒,或许能找她们来问问。”
斑僵硬着点头,打算先去找消息灵通的犬冢忍者打听情报。
一行人谨慎地退到了丸之内的木墙边,沿着最大直径向后方绕去。最终,他们在一处跑得没人了的武士排屋里找到了保持着抱头蹲守的犬冢花——以及她养的那些嗅觉灵敏的忍犬。
一名千手忍者用力将她摇醒,犬冢花蓦然惊醒,跳起来正准备来个牙通牙,结果一眼看到爱犬尽数昏迷倒地,顿时想起了先前闻到的奇怪香气。
她拉高围脖,将口鼻紧紧护住。
“快!快捂住嘴鼻。千万不能吸进那种气味!”
什么气味?闻不出来啊。
斑上前一步,盯着她眼睛问道:“我们闻不到什么特殊气味,也没有晕倒。你可以直接说出刚才发现了什么。”
也许是他表情太过凶恶,犬冢花还是不愿意拉下围脖。
她看了眼盟友,千手们也一脸好奇地等着她揭秘。
既然如此,“你们离开后,我让忍犬散开,分别守住丸之内的各条通道口。因为不想和天守阁里的人起冲突,我走远了一些,反正忍犬也会通过吠叫通知我。但是没过一会儿……”
她停顿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似乎要从昏厥前的记忆里找到最贴切的形容。
“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
“花香?”柱间问道。“不是迷烟之类吗?”
犬冢花摇头。“我能分辨出数百种不同的气味,何况迷烟与花香差距那么大,不可能弄错。”
她回忆着当时的感受,慢慢反省自己的应对。
“我察觉到不对,开始召集忍犬回来报告。但是过了一会儿,香味渐浓,回来的只有距离我最近的一只。我知道出事了,但是不敢更靠近。这股香气似乎直接作用于神经,比一般的迷烟效力强太多了。而我们又是鼻子特别灵敏的一族,几乎无法反抗。我发现忍犬已经不能行动,于是赶在自己还有点意识之前,将余下的狗狗全部抱了回来,找了个尽量远的屋子将自己密闭了起来。”
她懊恼地锤打脑袋。
“我不应该将它们放在丸之内,应该放在二条附近。”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敌人的攻击手段这么多变。”
柱间随口安慰了她两句,眼神转到了斑那边。
斑若有所思地抱着双臂,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问道:“你闻到的花香……是像河水,还是像树木?”
犬冢花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地给出结论。
“花蜜味,只是闻着就感觉非常得甜。”
“甜到发苦。”
生怕描述得不够到位,她特意加了一句个人感受。
“有什么不妥吗?”
柱间完全不懂什么叫河水香,什么叫树木香。他是咸党,从没体会过甜还能发苦。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好友,等他开口。
斑闭上眼,从记忆里搜刮可能被遗忘的一些微末的小细节。
和平沙有关的,他们见面的地方,她穿的衣服,她那头狗啃一样的头发,交手时带起的风,以及在月夜下,他们站在吉原屋顶上的交谈。
她穿着精工绣制的衣服,扬起的脸莹莹散发着光芒。她对自己的外貌无所察觉,更多的时间都在抱怨任务的艰难。
她对千手意见很大,极力用自己逃生的经历证明他们都是坏人。
她逃得很艰难,遗弃了很多东西,穿越脏污的沼泽,最后只出来一个人。
是了。她见到自己之前,状态一直绷得很紧,不会有时间认真清洗。
可她身上——却并不难闻。甚至会让他觉得很可爱,很甜?
斑睁开眼,漆黑的眼底隐约有看不清的花纹流动。
他错过了最重要的发现时机。
而下一个能挽回的时机就在当下。
“出事了。马上返回!”
柱间没抓住他的衣角,脑子还在试图把蜂蜜和平沙画等号。
斑脸色暗沉如水,将余下的人手一分为二。精英忍者留在原地驻守,照顾伤员,等待信号。他自成一队,打算单独去探查天守阁的情况。
火浦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尚有余力,作为护卫忍不能离开任务对象身边。
斑允许了。
柱间看看自家伤的伤,破的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向健太鞠了一躬。
“抱歉哈。我也很好奇那家伙能出什么问题。也算和任务擦了个边。我去去就回。”
健太虚着眼,划了两名忍者给他。
“管不了你。注意安全,别多管闲事。”
天守阁内,黑绝兀自摇头晃脑地叹息。
哎。那群人怎么这么没胆量,还是不是六道的后代。早知道会把他们吓跑,就不放那么多猪笼草。虫子都被吃光了。
它放下一直守着的最大的那只猪笼草,走到几乎被遮挡得看不见的屏风旁边。
用脚扒拉开密密麻麻的藤蔓,露出里面三个苍白的笼蔓。
一大两小,都鼓涨得往外冒泡了。
啧啧啧。不愧是亲自培养的白绝,在化用神树力量的程度上,连自己也比不上。
只是化用的越多,就越接近神树的本质。向力量靠拢的代价就是失去自我。
从一开始,雪御就已经付出了代价。
它有心再嘲讽两句,却发现雪御已经被蔓延的藤蔓挡住。
也对。一张死皮而已。
黑绝将手掌捏成刀剑的形态,比划着从哪里砍下更能一了百了。
无用的东西,放着不管自然会慢慢被消化。但是破坏了它的安排就不行,必须马上清除。
它抬起手,瞄准笼蔓最饱胀的部分,一刀切下。
黏腻的汁液飞溅出来,糊了它满头满脸。
黑绝抹了把脸,看看手刀,直觉手感不对。
它拨开厚实的囊壁,露出猪笼草里面的构造。
甜到发腻的汁液黏黏糊糊地从破开的口子里流了出来,腾空了猪笼草里的空腔。
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大的,也没有小的。
黑绝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肉眼可见地暴躁出尖刺。
“好。好!”
它粗暴地掀开布满地面的藤蔓,果不其然,本应被严严实实压住的雪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它二话不说,一刀捅开了视若珍宝的最后一只猪笼草。
里面连汁液都没了,只有团成一团的各种衣服布料。
红的黄的,白的紫的,都是那些人穿的!
黑绝甩开脏兮兮的布匹,掀翻了屋内所有东西。
“居然敢骗我?居然敢骗我!”
它尖叫着化作阴影在天花板上游走,阴恻恻地从上方寻找可疑的踪迹。
对于隐匿大师而言,只要它不那么得意忘形,猎物逃走的踪迹很容易被发现。
在四个巨大的猪笼草下,被暴涨的藤蔓遮挡住的地板上,有人挖了不止一个洞。
它抓着房梁,不断拉长身躯,从屋顶上垂落下来。
黑绝扬起头,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大小不一的孔洞。
屏风那边的洞口略大,约莫半个肩宽。不在乎对方骨折的话,可以硬拉下去。
主洞口却更小一些,只有拳头大小。
而雪御贴着的地面,更是只有一指宽的缝隙。
黑绝眯起眼,回想起那丫头挨打时打不还手的模样。
难道她一直在演戏?
这种变化肢体才能逃脱的忍术,连白绝都不擅长。她怎么学会的!明明是自己独有的特性!
黑绝骂骂咧咧地将现场所有痕迹融进自己的影子里,化作一滩黑水顺着缝隙前去寻找侥幸逃脱的猎物。
“别让我抓到你!抓到你,你就完了!”
屋顶上,寥寥数人如风一般掠过。
柱间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渐渐落后了。
他回头看后面,宇智波的火浦和自家族人已经将速度提到最高。
但大家依然赶不上前方的宇智波斑。
斑一路突飞猛进,脚不粘地,瞬身接飞跃,遁术像不费蓝一样连续使出。
他是一点都没保留啊。
为了尽快抵达天守阁,一点余地都没保留。
柱间闭了闭眼,无奈地笑了。
随即,他也不再保存实力,小腿肌肉用力,极速跳跃到斑的身边。
“平沙的实力很强,她能从三队千手面前逃走。我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困住她。”
“我知道。”
“所以别太紧张。情绪压力太大的话,女孩子可能会觉得不舒服哦。”
斑侧过头,面无表情。
“她不是一般女孩。我也不是你们。”
所以,即便她能按着所有人暴打,我依然会去救她。
这无关实力,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从小到大。
说完,他越过柱间,一脚踩上了天守阁的屋檐。
柱间没料到他突然加速,脚下一滑,落进了天守阁前的院中。
两名护卫忍依次落在他身侧,警惕地四下打量。
柱间有些不服气地鼓着腮帮,自言自语道:“我也没说不支援啊。这不是夸她厉害嘛。”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太舒服地打了个喷嚏。
犬冢花说的那种甜到发苦的香气,他闻到了。就是蜂蜜的气味,他去刨冬熊的窝时闻到过。
但更让他在意的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另一种存在。
柱间抽抽鼻子,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空气中有一种肉眼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极其微小的东西。
他吹了口气,风带起来涡流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了透明的轮廓。
看不清,但是有眼睛极好的在。
“马达拉!下来看……”
不等话音落地,斑已经破窗而出,从楼上一跃而下。
向上的风压将他的碎发捋到后脑,露出一张毫无遮挡的脸。
空气里的透明轮廓笑了起来,夹杂着终于憋不住的咳嗽声。
“真的不考虑把头发扎起来?很好看呢。”
在斑的眼中,柱间只能凭直觉发现的异常犹如空气中的风,水面上的涟漪。
气流的扭曲,不稳定的湍流变化,渐渐在这片空地上描绘出好几个人形的轮廓。
他上前一步,扶住唯一一个坐着的。
触感黏腻,稍微用力,表面的一层竟然直接滑落了下来。
一道真实的人影凭空掉了出来,从头到肩膀,再到躯干和四肢。
“还好吗……”
平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缓解胸口咳意。
“嗯。”
她敷衍道,随手解除了旁边一滩的遁术。
同样沾满粘液的小紫三人显露出来,或躺或瘫地堆在一起。
“千手的,帮忙复个位。来不及控制手劲,可能弄伤了。”
柱间眨巴下眼睛,目光移到对方手里的一张皮。虽然很好奇,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插嘴的时机。他笑了笑,招呼手下帮忙,让那两人有个单独交流的空间。
“来来来,一人一个。”
“卧槽!下手真狠啊,关节全卸了啊!”
“这要是救人,那我岂不是救死扶伤的菩萨?”
“菩萨是女的吧,佛陀才是男的。”
“你怎么敢假定神的性别,说不定他们可男可女呢。六道仙人不也是一个人就生了两孩子嘛。”
千手的插科打诨一贯不合时宜,但放到现在,似乎又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平沙闭着眼,搓着手里的皮卷,不是很想马上开口说话。
但斑很着急,局势也很着急。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让她再安静一会儿吧。
她睁开眼,平静地对斑说:“我想休息三十息,只需要三十息。”
忍者的寿命,从出生开始就向着死亡飞速奔跑。无论做什么,都要控制好时间。
她喜欢在晒热的河滩上躺着睡懒觉,现在却不得不数着呼吸次数来计算休息。
斑默默点头,轻轻握住平沙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气传递给她。
天守阁上至今没有声音,千手治疗的三人都是女性。还有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各人心中都有猜测,包括羽衣平沙令人怀疑的表现。
时间具现化为轻柔的呼吸。每一次吸气吐气,胸膛的起伏,都被默默地算作数字。
一,二,三……三十。
三十息后,视线中心的人再度睁开眼。
熔金似的瞳孔里,倒映出每一个等待解释的人。
“大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