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英雄,唰地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一脚一个,把那几个欺负他的人通通踹进了河里。
河水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如同他的心跳。
其实她很瘦,个子也不高,甚至比那些男孩还要矮上一截,穿着一件并不贴身的灰色长衣,下摆都垂到了地上,可背影却看着像一座山,稳稳当当地立在那,仿佛能挡住所有的风雨。
背上的阳光终于有了温度。
吴闻远抬头呆呆望着她,想起了北城那座无山。
“以后我保护你啊。”她回头对他笑,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明亮地让人移不开眼。“我叫阿梨。你呢?”
“吴、吴闻远。”吴闻远红了脸,回答地结结巴巴。
好厉害。他想。
后来,阿梨就像她告诉他的那样,一直护着他。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了。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下河捉鱼,阿梨总是轻轻松松地抓到河里最肥的鱼,而他却是笨手笨脚地在水里扑腾;一起在树荫下读书,阿梨不识字,却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打着盹儿……他们每次见面,阿梨都会给他带上一颗甜甜的红果子,是无量城所有果贩都不曾见过的最大最甜的果子,红的发亮,甜的心醉。
他们相爱了……
再后来,吴闻远偶然发现阿梨妖的身份,是一只可爱的小狸猫,她性格很温顺,但是被他惹毛了后,偶尔也会竖起爪子挠人,但那也不过是轻轻一抓,连皮都没有破。而且他想起来了,曾经他救过她,也是在那条河边。
看,他们多有缘分啊。
可人妖之恋是没有结果的。
阿梨的身份来路不明,爹娘不会同意他娶她。他是人,阿梨的爹娘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人族。吴闻远经常想,要是他不是人就好了,或者阿梨不是妖,他们之间的阻碍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再再后来,吴闻远被城中富豪看上了,要求他做上门女婿,他不愿意。但他爹娘看到了生活的盼头,以死相逼,哭着求他答应这门亲事。城中百姓天天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知好歹,不忠不孝,是个白眼狼,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什么爱情……
纪商陆听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因果,“所以你答应了这门婚事,你负了她?”
“我是逼不得已的!他们都逼我,所有人都在逼我!我没有办法!我又能怎么办!!!”吴闻远的声音陡然拔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声音抖得几乎要碎掉了。
纪商陆双臂交叉,语气中满是讥讽:“嘿,你还逼不得已?若是你真有心,你怎么不带着她远走高飞,找个偏僻的地方,两个人逍遥自在快活一生?说什么人妖之恋没结果,这个逼你,那个逼你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我是你,我喜欢谁就是喜欢谁,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谁拦我我打谁。”
吴闻远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辩解些什么,却无话可说。
“若你真为着孝心,放不下自己爹娘,既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幸福,当初知道她是妖的时候就应该把话说的清清楚楚,当断则断,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偏婆婆妈妈,拖拖拉拉,最后害人害己,你这种人,活该被骂!”
凌清风见吴闻远那张惨白的脸似乎更白了,心有不忍,但有些事还需确认,便开口问道:“不知你婚礼定在了何时?”
“这月十五。”吴闻远低声回答,声音里满是苦涩。
闻言,纪商陆瞪着他道:“那不就是无量城出事的后一天了?得,这也对上了。因爱生恨,说到底还是你自己造的孽。”
凌清风看了一眼纪商陆,示意她少说两句。看向吴闻远,语气缓和,“事已至此,再自责也无用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阿梨姑娘,将无辜牵扯其中的人头颅找到,令他们安息。”
纪商陆转过脸,心道:让我少说几句,你自己不也生气了,刚还一口一个“吴公子”,现在怎么不叫了。嘁。
见花烟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听故事听入迷了还是怎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想起花烟这家伙一向爱看话本子,痴男怨女的尤其爱看。她暗暗皱了皱眉,心想:非得现在点醒点醒他,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给带坏了。
于是,走到他身旁,用手肘戳了戳他,道:“花呆呆,我跟你说,这种男人可做不得,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以后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和我说,我眼神好,我可以帮你相看相看。”
花烟抬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声音轻地像风:“好。”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又道:“那少爷要是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告诉我吗?”
纪商陆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乐呵呵道:“你少爷我呢是不会喜欢人的,情情爱爱的多麻烦……”
两人并肩而立,衣袂在风中轻轻交错,邬崖就在一旁看着,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一红一绿,绿的生机,红的热烈。
一个似脆生生的绿白葱,一个如火辣辣的小红椒……念头一起,他就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嗤”地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