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来告诉你。”
刘槿熙往前迈了两步,两人只有一步之遥,吹起的裙摆几乎完全遮盖住马招娣的身子,使得她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
“杨香舞同情你,为你杀了你的丈夫,而后自杀,为的就是把这一切都嫁祸给你的弟弟。”
见她抿着唇,刘槿熙知道自己说对了。
“因为她和你一样,原生家庭的痛压得她不能呼吸,她太了解这种感觉,所以当一个相似的人出现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想要拯救曾经的自己。”
“只是,她没有想到后来的你却变卦,说出了买药之事为你弟弟脱罪。”
风雪呼呼刮起,悬挂在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瞳孔散大。
十日前,平旦。
“咕咕咕——”,灯火随着鸡鸣声依次点亮,紧接着好几声“咯吱”作响,屋内的热气伴随着走出的商贩溢出,腾入云中。
东郊的那片松树林仿佛也醒了过来,树上的积雪在微弱阳光的照耀下渐渐融化。
“架!”马车疾驰,飞奔于丛林之间,眼看快到东市口,马车突然消失在丛林树影中,随疾风摇摆的松树林也静了。
马车上跳下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脸上是浅紫色面纱,后边紧跟着走下一个白衣女子。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杨香舞扬唇一笑,头也不回地往前边的东市口走去,“可别和我说话。”
两人沉默一路,一前一后进了本草堂。
“我昨日淋了雨。”眼见大夫查看完舌苔转身去抓药,马招娣扭过头去,只见杨香舞将轻薄的药包藏于袖中,悄悄冲她眨眼,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她忽然有那么一丝后悔了,马招娣顾不得拿药包就冲了出去,哪料杨香舞早已不见人影。
或许,这是天注定吧,她重新折回本草堂取了药包,按照原计划往回走。
“你有证据吗?”
马招娣扬起下巴仰视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不自觉移到她右掌心上凝血的伤口,她错然失色,猛地抬头盯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这是她见过第三双最好看的眼睛。
“我没有,可是你杀了马家其余人以及你的新婚丈夫,我想大理寺的捕快很快追过来。”
马招娣嗤笑,不屑地扬头问她:“所以呢,你是来帮我脱逃的吗?”
“不是。”刘槿熙回答得那样肯定真诚,叫她觉得令人发笑。
马招娣熟练从粉色的衣裙撕下一块布条,紧拽住她的手为她包扎:“这是我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上的料子了,你暂时忍耐一下。”
即便她依旧冷着脸,可温和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你当初既然救了马耀祖,为什么……”
“凭什么他们不爱我?!”马招娣歇斯底里地大吼,阻止她说出那句话。
见她眼神错愕,马招娣却坦然地笑了:“有些东西你不会懂的,有的人生来就是珍珠被人捧在手心,有的人生来就是草芥连亲生父母也厌弃。”
“而我,是草芥中的草芥。”柔和的目光渐渐暴戾,“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听话懂事事事顺着他们,可他们还是要抛弃我,耀祖好赌,他们飞弹没有指责,还夸赞他有理财之道。”
马招娣“噗嗤”一声哈哈大笑,笑得眼角的泪水被挤压落下:“他们这样对我,我认了,这是我的命,可是我的女儿,她不该受这样的苦。”
“呜哇!”
响亮而清脆的啼哭声划破云霄,鸱尾上歇脚的大雁惊起,连着扑腾好几下翅膀冲向天空。
“生了?”
“生了!”婆子怀抱着襁褓婴儿疾步迈出门槛,递到最前边的老妇前。
“怎么是个姑娘?!”
那老妇霎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急促的衣袖拍打在女婴的脸上,粉红的小脸更加通红,女婴哭得厉害,纷纷离去的人却是没有搭理。
婆子脸上的喜色僵硬,她不再摇哄怀中的女婴,转身走回屋内猛地将女婴丢在无力起身的女人身边。
“你做什么?!”
她吓得朝着婆子大吼,这一声大吼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觉得两眼一黑瘫软在床榻上。
伺候的人眼见情形不对都各自离开,留下无依无靠的母女两人。
“不哭,不哭……”马招娣强忍着疼痛扶着床榻坐起。
“嗞!”
疼痛沿着大腿钻到大脑,她倒吸口气屏住呼吸,只觉一股热流,暗红的血液从两腿之间喷涌而出,恶臭的血腥充斥着整间屋子。
旁边的女婴许是因着血腥的味道嗅到危险,哭喊得更加厉害以至破音。
“不哭,不哭……”
凌乱的发丝随着流淌的汗液黏在一起,风一吹她冷得直打哆嗦,被汗液打湿的被褥盖在身上更是冷得颤抖,抽搐的手指缓慢地抱起裹着襁褓的女婴,捧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