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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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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落笙拂去肩头红纸,停下步子,颇有兴致地与街边人群一同看起热闹。

孟倾见她看得入神,便也住了脚,陪她等着新娘子出门。过了片刻,贴着大红喜字的门后走出一个媒人,那媒人头簪红花,笑叫道:“新娘子出来了!”

炮竹又放起来,前来迎人的新郎官面色绯红,不住地朝打趣他的人拱手,新娘子盖着盖头,被人扶着走出院子。

新郎官见了人,笑得更加羞涩,傻呵呵挠一挠头,被人哄闹着推向新娘子,小心接过新娘子的手,护着人上了马车。

唢呐吹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曲落笙与孟倾身前经过,极是热闹红火,人马过去,曲落笙收回目光,笑道:“瞧着是桩好姻缘。”

孟倾看着她弯起的眼睫:“姑娘日后亦会如此美满。”

“我?”曲落笙摇一摇头,好笑道,“我可不想成亲,还是一个人自在。”

孟倾道:“一人逍遥自在也是快事。何况有亲朋相伴,并不寂寞。”

他说完,蓦地想起曲落笙从未提及父母亲族,只怕是孤身一人,当即止了话音,改口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姑娘不必在意。”

“无妨。”曲落笙却不在意。

她生下来便被家里人丢弃,是虞无秋演完杂耍,在瓦子里捡到只剩一口气的她,小心照顾,才让她捡回一条命。

初出茅庐时,她没少被人说是没爹没娘的野种,刚开始只会反驳几句,后来练出了身手,谁说一句,她便把谁收拾一顿,如此几回,议论的人渐渐便少了。

她走在孟倾身旁,抬头看漫天飞舞的红纸:“习惯了。”

孟倾目光微沉,歉疚道:“对不住。”

曲落笙弯起漂亮的杏眼,轻轻吹一口气,吹走落入手心的红纸:“不必道歉。或许缘分到了,我也能遇见相伴之人。”

她偏过头,杏眼盈盈泛着光亮,安慰般朝孟倾眨了眨,孟倾深深看她一眼,极严寒的天,灰白两色蒙蒙笼着天地,只有是她鲜活而灵动的。

他的目光不自觉追随这一抹色彩:“能让姑娘喜欢的,定是极出彩的人。”

曲落笙随口道:“应当是个账房先生罢。”

孟倾微怔:“账房先生?”

“嗯。”曲落笙轻快地应声,“最好是酒楼里的账房先生,我演杂耍的时候,他便在台下算账。我演完一场,他也算完了账,两人收拾完行头,一起走回家,门前总有一盏灯火亮着。”

眼前出现熟悉的院门,话长路短,不知不觉竟和孟倾一起走回了小巷,灯火初上,朦胧光晕映亮一方青砖,烛火摇曳,竟与她话中的景象有几分相像。

昏黄烛火映亮她的脸庞,曲落笙看向轻轻摇晃的纸灯,忽然安静下来,眼角眉梢蒙上浅淡的笑。

孟倾与她并肩而行,见曲落笙不再言语,便陪她一同沉默,静静地走过小巷。

一段路到了尽头,曲落笙走上石阶,轻叩院门,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含笑道:“孟大人,再会。”

孟倾站在石阶下,微微颔首:“再会,曲姑娘。”

*

东西两扇院门一开一关,门扇合起的声音在巷子里默契地响起。

孟倾进了院子,知礼闻声出来,叫句爷道:“我给您打水净面去?”

孟倾见他打着呵欠,衣裳也像匆匆穿好的,便道:“去睡罢,我自己来便是。”

知礼也习惯自家大爷事事亲动手的性子,便帮孟倾点起院子里的灯,拱一拱手,揉眼回了屋。

夜色深重,孟倾洗漱毕,劳累一日,此时精神反而上来,驱走寥寥无几的睡意。左右难以入眠,索性挑亮灯火,披衣在桌前坐下,翻出书习字。

他翻开《国朝仪礼全鉴》,抄写书中礼法,写到“君子以自制为礼,动心则神思昏昏”,流畅的笔势倏地一顿,落下仓促的墨点。

墨迹晕染,“礼”字被不断扩大的水墨花侵蚀模糊,水迹之中,“心”却愈发清晰。

孟倾默默看了半晌,微叹一声,抚上书册,轻轻揭过一页。

*

灯火绵延漫向城西,春熙班的院子里,一众学徒气也不敢喘,低头跪在冰冷的砖地上,战战兢兢等候发落。

燕春熙身披狐裘,坐在弟子搬来的梨花木大椅上,低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喝茶。

城中几大杂耍班子,无人知道燕春熙的底细。他无声无息地在此扎下了根,待众人回神,他的春熙班已然声震京城,霸道地收揽了城中所有贫贵客人。

诸多有关燕春熙的传闻中,有一条传得最真,说他是江南一带某位知府的公子,因家道中落,才被迫做这下九流的行当。

话传到燕春熙耳朵里,他不过和煦一笑。谁知第二天,城西瓦子出现了一具死尸,最先传出消息的小菜贩子马七被人打死在巷子里,死状凄惨,身上没一块好皮肉。

官府拿燕春熙问话,审到一半,突然有人来衙门将他强行保走,堂官要继续查案,却被告知此案不得再审,多方探问缘由无果,只得无奈揭过。

自那以后,再无人敢触燕春熙的霉头,先有的几大杂耍班子无不避其锋芒,春熙班从此一家独大。

雪下得更密,燕春熙放下茶盏,轻拨桌上碎银,缓声道:“一,二,三。”

“你们有十六个人,三天跑了七八场活,赚回来的银子连塞牙缝都不够。”

燕春熙极闲雅地捧起茶盏,微微笑道:“是不是我管束太松,才叫你们这般懈怠?”

学徒们的头更低,有胆子小的,听见师父阴森森的声音,怕得发起抖来。

“张铭。”燕春熙吹一吹茶水热气,叫出大弟子的名字,像是在叫一条狗,“你说说,为什么?”

张铭肩膀一抖,膝行向前,颤颤道:“回师父的话,弟子们用尽全身本事,可瓦子里……实在是没人来看。”

“那去年怎么比现在多上许多?”燕春熙声音柔和道。

张铭又是一抖,慌忙低下了头。

“因为去年有曲落笙在。”燕春熙挑起狭长的眼,“是不是?”

张铭抖着身子,不敢答话。

“是不是!”燕春熙骤然发怒,狠狠掷出手中茶盏,将张铭砸得头破血流,“哑巴了么?说话!”

张铭吓破了胆,不住地磕头哭道:“是,是,徒儿技不如人,师父恕罪。”

“用我教的功夫,断我的财路。”燕春熙冷笑,“她倒是有胆子,敢和春熙班作对。”

张铭磕头道:“弟子一定勤奋练功,为师父挣回这口气。”

“就凭你?”燕春熙嗤笑,“以你们的资质,练一辈子都赶不上曲落笙。”

他向后靠上椅背,冷冷道:“你寻个时机,带人废了她的手脚,做干净些,别闹得人尽皆知。”

张铭悚然:“师父,师姐她……”

燕春熙抬眼:“怎么?”

张铭对上他阴毒的目光,打了个寒噤,低头道:“师父说的是。”

他撑起僵硬的身子,伏地拜下:“弟子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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