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孟府拿身契,叫我们别等他。”虞无秋探出来,瞥一眼曲落笙动作,“慢些,你的伤还没好利索。”
“不碍事。”曲落笙松着腕间束带,“再不活动身手,我可要把功夫都忘了。”
林云站在窗边看曲落笙练功,看出了神,不小心□□巴巴的炊饼噎着,呛咳道:“师姐,你真厉害。”
曲落笙给她端来水,忍笑道:“在床上躺了许久,身手早不及之前利落了。”
虞无秋对林云笑一笑道:“你来得晚,没看见你曲师姐演挑宫灯的模样,那时在春熙班,只要有她上场子,便是座无虚席,喝彩阵阵,赏钱下雨似的落。”
“有一回她正在挑灯,瓦子里进来一个醉汉,瞧见她的动作,直叫仙子下凡,第二天酒醒了,逢人便说世上真有神仙。”
林云听得两眼放光:“我也想看曲师姐挑宫灯。”
曲落笙抿嘴笑道:“这有何难,只是虞师姐说得天花乱坠,我怕你亲眼看了挑宫灯倒要失望。”
虞无秋在桌边坐下,她先将唐小五那份留好,顺手帮林云盛米粥,向曲落笙挥一挥木勺:“是你自谦。”
曲落笙摇一摇头:“能进宫献艺的,个个都有绝顶的功夫,我的功夫放在其中,恐怕也只是平庸之辈。”
正说间,唐小五推门进来,手上拎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钱袋:“师姐,小云!”
“回来了。”虞无秋招呼一声,看见他手里一串钱袋,奇道,“你带着一个钱袋去赎身,怎么还赎回来几个更大的钱袋?”
唐小五在林云身边坐下:“也是奇了,这回我去赎身,管身契的主事换了个生面孔,见我去要身契,问我是不是曲姑娘的师弟。”
“我说是,他便将我给出去的银子推回来,还另添几个袋子,说是之前两位师姐和小云赎身的钱。他说大爷吩咐,家班里的人,给出的赎身银子全数退还,我死推不过,只能先拿回来。”
“全都给回来了?”曲落笙蹙起眉,伸手去拨那钱袋。
虞无秋奇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主人家把赎身银子退回去的,其他主人家坐地起价都来不及。”
曲落笙提起钱袋晃了晃:“哪有要赎身却不给银子的?待我下次见到他,再把银子还回去。”
虞无秋道:“孟大人宽和,年前给家班的人退了银子,也算是做个恩典。你直接把银子还给他,不是驳了他的好心么?”
曲落笙道:“赎身事大,总要交割清楚才安心。何况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退回银子,这才叫人不安。”
虞无秋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唐小五听完道:“那我再跑一趟,把银子还回去。”
“无妨,我明日要去一趟天香楼,回来时顺道去孟府还了便是。”曲落笙止住他。
孟倾既叮嘱了管事,管事必然不会再收,唐小五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第二天清早,曲落笙练完功,收拾了行头,便去天香楼同主人家商量着接几场活。
天气回暖,街上行人渐多,天香楼的生意也日渐转好,一楼十几张桌子,竟都坐满了人,曲落笙进去时,正遇上主人家收完账,乐呵呵地送客人出去。
头发花白的主人家双手拱个吉利的拜贺,生意人惯常带笑的脸十分和气:“曲姑娘,吉祥吉祥。”
曲落笙回礼,也带上笑:“主人家生意兴隆。”
她和主人家说定了明日来演杂耍,虽说过几日便要入宫准备灯会,留给她跑活的时间不多,但见缝插针地跑两场,能多赚些赏钱总是好的。
前堂里忽然争吵起来,是喝醉酒的客人在耍酒疯。主人家慌忙过去劝,谁知耍酒疯的人越闹越厉害,无赖道:“你这酒竟敢兑水!平白叫我多坏了十两银子!”
主人家急得满头是汗,告道:“客官,我家的酒一向真材实料,如何便欺瞒你了?”
“老子说骗了便是骗了!”那客人猛地站起来,拍着胸脯道,“知道老子是谁吗?城西徐霸!整条街谁不敬老子是条好汉!”
眼看事情要闹大,店小二慌忙出去请城防司的人过来,桌子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主人家正急得满头是汗,忽然门扇大开,城防司衙役排众而出,领头的夏瑜神情暴躁:“这条街还有没有不闹事的酒家!”
衙役上前捉了徐霸,把犹自叫嚷不休的徐霸拖出酒楼。孟倾站在夏瑜身后,正转身要随衙役回城防司,忽然目光一顿,看见了人群后安静站立的曲落笙。
曲落笙笑起来,对他眨一眨眼。
孟倾微微颔首,深邃平静的眼睛有了细碎的温度。
“看什么?”夏瑜见孟倾停了步子,一拍孟倾的肩,问道。
他个子小,被挡住了视线,不得不跳起来:“那头还有闹事的?”
“没有。”孟倾语气平淡,侧身把夏瑜的视线挡得严实。
夏瑜翻了个白眼,愤愤转身。
孟倾向曲落笙点一点头,安抚般拍了拍师弟的肩,带人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