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原本有些苍白的两颊因为强压愤怒而变得微微红润起来，霍文彬忍不住心想：他此刻肯定在心里狠狠骂我吧？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顿时更加愉悦了，情真意切地说：“初墨，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戏弄你，是真的想请你帮忙品鉴。”

事实证明，人无语到极致真的会笑。

比如此刻，宋初墨就被气笑了，他加重语气重复道：“霍先生，这两种茶我都没喝过。”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让你帮忙。”

宋初墨拧眉：“为什么？”

霍文彬云淡风轻地说，“狮峰龙井的成交价格是30万/公斤，而信阳毛尖的成交价格是200万/公斤，专业人士固然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但我更希望让不懂茶叶的人品出来，让我看看这30万和200万的茶叶，到底有什么不同。”

宋初墨默然看向霍文彬手中的茶叶筒，据他目测，茶叶筒应该是250g规格的，也就是说，对面的男人此刻一手拿着7.5万，另一手拿着50万……

真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怎么样，要试试吗？”

“只要你回答正确，我可以回答你任意3个问题。”

宋初墨忽然觉得对面斯文儒雅的男人像要骗人心的狐妖，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回答：“好。”

霍文彬量了一下玻璃壶中水的温度，随即欣然一笑：“温度刚刚好，初墨，我要开始了。”

宋初墨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企图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些端倪来。

温杯、投茶、候汤、冲茶、刮沫、淋壶、汤杯……

一套动作极为赏心悦目，茶艺精湛到宋初墨都有些诧异。

绿中带黄、扁平光滑的茶叶在水中逐渐舒展开，泡出来的茶汤色黄而透亮。

霍文彬开始斟茶，每只茶杯都只斟至七分满，随即将其中一杯推到宋初墨面前：“请品香。”

宋初墨端起木兰花形状的茶杯，放至鼻下轻轻嗅闻，片刻后，开口：“这种香味很是特别，像是……某种豆类炒香后的味道，但细闻之下，似乎还带有一点幽幽兰香。”说完便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霍文彬的反应。

对面的男人但笑不语。

没收获任何信息的宋初墨撇撇嘴，只好浅缀一口。

细细品尝下，入口柔和，滋味清爽，微微回甘，几乎没有涩味。

宋初墨没忍住又尝了一口。

霍文彬饮茶的动作一顿，问：“还喜欢？”

宋初墨点头。

霍文彬放下杯盏，十分绅士地询问：“那我们继续？”

“好。”

霍文彬从另一个茶叶筒中取出一撮细圆匀称的茶叶，然后再次重复刚刚的泡茶步骤。

这回，玻璃茶壶中泡出来的茶汤黄中带绿，与刚刚的汤色大为不同。

宋初墨回忆了一番，这才端起茶杯再次嗅闻，一时只觉清香扑鼻，且味道很是持久。

宋初墨误以为这茶的味道应当也是甘甜清爽的，但当他毫无防备地喝下一口后，却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与清新的茶香不同，入口很是苦涩，滋味极为醇厚，但过了几秒后，口腔中又开始慢慢回甘。

霍文彬将青年的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等他放下茶杯，才一边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环，一边悠悠问道：“你更喜欢哪种茶？”

宋初墨盯着霍文彬看了几秒，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评价道：“第一种茶，清爽柔和，滋味甘甜，我很喜欢；而第二种茶，入口很苦涩，后面会有一点甜，但涩远大于甜，我不太喜欢。”

霍文彬转指环的动作停了半秒，随即继续，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对】或者【错】的迹象，只问：“所以，哪杯茶是信阳毛尖？告诉我你的答案。”

宋初墨的目光落在第一杯茶汤上，就在他伸出手即将碰到第一个茶杯时，倏地一转，将第二杯茶往霍文彬的面前推了推，毫不犹豫地说：“第二杯是信阳毛尖，第一杯是狮峰龙井。霍大哥，我答对了吗？”

霍文彬停了动作，镜片后的瞳孔中燃起两簇火焰，他反问：“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吗？”

宋初墨语气坚定：“我确定。”

静了几秒后，霍文彬抬手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随即笑道：“恭喜你，答对了。”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喜欢的是第一种茶，却坚定地选了不喜欢的第二种茶作为信阳毛尖？”霍文彬是真的好奇。

“简单。”宋初墨随口道，“原本我是想选第一杯茶的，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我以前很喜欢吃红烧排骨，上大学时常在一家川菜馆吃，一份只要58元，后来跟朋友去一家高档餐厅吃饭，朋友也点了红烧排骨，一份要388元，当时我就想，这么贵的排骨，肯定要比川菜馆做得好吃很多倍吧？结果，你猜怎么着？”

霍文彬听得有些入迷，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怎么？”

宋初墨摇了摇头：“388元一份的排骨摆盘是很精致的，但总共只有8块，味道更是难吃到我和朋友一顿饭吃完还剩下7块。”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有的时候，价格更贵的东西并不一定好吃，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宋初墨笑了一下，“所以，200万/公斤的茶，我选了第二杯。”

霍文彬完全没想到宋初墨的思考过程竟然是这样的，他呆了几秒，随后朗声大笑起来，是真的大笑，笑到镜链乱颤，连肩膀都在发抖。

宋初墨脑袋上缓缓飘出一排问号，不知道霍文彬怎么就笑成这个德行了，忍不住再次肯定道，这人真的有毛病。

雅间外的不远处，两名贴身保镖听到霍文彬放肆的笑声时都吓得打了个哆嗦，两人面面相觑，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雅间内，霍文彬笑了好一阵才堪堪止住，情不自禁感叹道：“初墨，你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啊。”

“谢谢夸奖。”宋初墨提了提嘴角，敛了神色，问：“那我可以开始提问题了吗？”

霍文彬点头：“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品茶时和谐的气氛登时被沉重所取代。

桌案下，宋初墨不自觉攥紧了手指，盯着霍文彬，缓缓开口：“第一个问题，12月10日，也就是周四晚上七点半到凌晨一点半，闻哥在哪里、做什么？”

霍文彬瞳孔微缩，里面飞速闪过一丝犹豫。

被宋初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