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项越把那盒压在书包底下的烟找出来点上,火光在指尖明灭起伏,他再次吐出一口烟雾。
他想,和自己同桌当邻居唯一的坏处就是,你俩在放学路上总能遇见。
特别是你最狼狈的时候。
你越想躲着他,越能碰见他。
许瑞嫌弃地警告项越:“别在这儿抽。”
二手烟的味道让许瑞有些想吐,他起身把车上的车灯取下来夹在脖子里,蹲在地上转了转赛车脚蹬子。
还是很松。
项越把手上的烟灭掉,抽走车灯替他照着手。
“要不还是别修了。”
“不修你推着走?”许瑞额头上出了些汗,没好气地说。
“推就推。”项越说。
“反正也没多远了。”
许瑞故意把目光落在项越沾着泥土的膝盖上说:“腿不疼了?”
项越脸红了一瞬,有些恼。
他扯开话题:“别让我逮着是谁。”
许瑞嘲讽他:“你逮不到的。”
这条路上连个红绿灯都没装,摄像头也没有,上哪儿找人去。
“你还嘲笑我?”
项越觉得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
他驾驶着自己的座驾,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地骑行在他该走的车道上,没有接打电话,没有逆行,甚至没有走神分心。
完美尽到了一个良好公民在驾驶时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然后他就让不知哪儿来的鬼火少年给撞了。
那个人甚至没跟他说声对不起,看见他倒在地上后轰隆隆骑着车跑了。
项越当时都被摔懵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撞他的人长什么样,就又碰见了同样骑车准备回家的许瑞。
许瑞重新把车链子挂在齿轮上,这回差不多了。
“你骑着试试,这链子有点老了,回去我给你换条新的。”
项越说:“谢了,没想到你还会修车。”
这车链子比他想象中难弄,许瑞动手之前项越试着自己挂了几次,怎么都挂不到齿轮上。
他把这归结于是自己第一次弄没掌握技术,并非他手笨。
“嗯。”许瑞用纸巾擦了擦手,他手上沾了不少润滑油,黑乎乎地糊在手上,散发出丝丝难闻的气味。
项越和许瑞一前一后骑着车,他们骑得很慢,这条路又偏,只偶尔有几辆车过去留下一道风声,其余时间都安静的要命。
项越甚至能听见许瑞在轻喘。
项越:“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
许瑞扭头看身边的二百五,他今天干什么了?
“摔糊涂了?”他问。
“不是。”项越刚说完就后悔了,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刚帮了他,他提这事儿干嘛。
他硬着头皮说:“就今天开学典礼,我站了一个多小时。”
“哦,”许瑞压住上扬的嘴角,问他,“冷吗?”
“冷!”项越扭头跟他说话,“手都冻红了。”
许瑞:“辛苦了,越大帅哥。”
?
项越一愣,越大帅哥,他同桌叫他越大帅哥。
啧,哥还真是魅力十足。
不对!
项越差点就被他忽悠过去了,他同桌今天就是这么忽悠他接下那个苦差事的。
糊弄人这招向来都是他对别人用的,什么时候轮到人家糊弄他了。
项越小声嘟囔:“他也上过语言课吗……”
许瑞带着项越来到店里准备给他换条车链,许家伟不在,店里锁着门。
他插上钥匙把卷帘门抽上去,摸着墙把灯打开,对项越说:“你先去吃饭,一会儿过来推车就行。”
“不着急。”项越说,“我等你一会儿。”
“也行。”
许瑞没劝他,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搬着自行车准备把它翻过来,项越扶着车身想给他帮忙。手一滑,差一点把车摔了。
“你还是出去吧。”许瑞说。
……
项越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杵在那儿像个陪皇帝上朝的小太监。
店里的灯很亮,项越静静地看着许瑞,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的每一寸毛孔。他同桌很白,白到几乎反光了快。过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
他看的仔细,连许瑞耳后的一颗小痣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项越还发现他脖子上沾了一些黑色的车油,应该是他拿脖子夹车灯的时候蹭上的。
今日评价有误,他同桌不是小狐狸,顶多是一只有些调皮的小猫。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上过几节课,教你怎么跟讨厌的人说话。”
项越又开始没话找话。
“你什么意思?”许瑞正在卸新链子上的一段链条,闻言抬头瞪他,语气要多冲有多冲。
“不是,”项越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跟他解释,“不是说你,我就是想起来了。”
许瑞:“你最好是。”
沉默了两分钟,项越听见许瑞问他:“怎么不说了。”
“我以为你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