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店里的沙发。田小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项越把花放在店里唯一的小桌上,自觉搬了个凳子坐在许瑞旁边,木质凳腿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小声问:“怎么睡这儿了,她妈妈不在家?”
许瑞把轮胎泡进水里慢慢转动,看着水盆里咕嘟咕嘟的泡泡,说:“跟阿姨吵架了。”
“吵架了?小学不是刚放假吗?”项越像个小学生一样并着腿坐着,歪着头看许瑞忙活。
他同桌真厉害,什么都会。
许瑞说:“不知道,哭着来找我,死活不愿意回家。”
哭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一会儿你打算带她去哪?”
项越自觉地给许瑞递工具,许瑞接过砂纸打磨漏点周围,橡胶碎屑簌簌落下,他问项越:“几点了?”
“快十点了。”项越说。
这么快?
许瑞有些懵,怎么这快就十点了?
他上一次看手机的时候才六点。
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快速把车胎磨好,贴上补丁贴摁紧,对项越说:“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我把车胎补好跟你一起回去。”
“当然行啊。”项越抱着腿乖乖坐着等他,一眨不眨地看许瑞。
他没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许瑞身边,许瑞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却没多说什么。
有事相求,态度要好。
许瑞补好车胎,两手捏着又重新放进水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漏气了,把车胎放脚底下,起身时眼前又一黑,差点摔了。
“卧槽……”
项越赶紧伸手扶他,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儿,晕了?”
“没事儿,”许瑞摆了摆手,捂着脑门弯腰缓气儿,“坐久了,有点晕。”
他缓了两分钟,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蹦跶两步拿上架子边的拐杖,道:“不叫她了,你抱她一下,送她回家。”
“行。”
项越把田小花抱起来,小姑娘睡得是真沉,眼皮都没动一下。
“给你买的花,”项越抱着小姑娘,用下巴指了指桌上那捧蓝花。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在灯光下像撒了把碎钻,“放店里还是家里?”
“怎么想起来买花了?”许瑞没说要还是不要,反问项越。
“路过花店,看见了就买了。”
项越朝他咧嘴一笑,像是在邀功:“飞燕草跟满天星,你睡衣上的那种花。”
“我没买错吧。”
“嗯。”
许瑞拄着拐杖走到小桌边,桌上不知道放过什么东西。许家伟不知道收拾,漆黑的油污和乱七八糟的工具堆在桌子上,显得那捧蓝花格格不入。
“那你喜欢吗?”
项越问他。
“喜欢。”
许瑞捧着花低头闻了闻,很刺鼻,老板在上面喷了香水。已经闻不出来花的味道了。
但他依旧很喜欢。
项越抱着小姑娘等许瑞关门,心道他同桌还真是身残志坚。
单手抱着花,单脚立在门口,伸着拐杖把卷帘门拉下来,动作还有些小帅气。
他又想起来昨天放学的时候,许瑞拄着双拐走得飞快,一步顶人家三步,跟风一样,项越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拄着拐杖玩儿呢。
今天风很大,呼呼地刮进巷子,在巷子里横冲直撞。空中飘着不知道谁扔的塑料袋,打着卷飘到他们身边,上上下下在半空中旋转。
他们并排走在一起,也不开口说话,安安静静地在巷子里慢慢走着。
许瑞抬手拉了拉盖在田小花身上的外套,掏出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分钟,项越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瑞瑞,”中年女人裹着大衣给他们开门,长飞被风吹得凌乱。她先看了一眼许瑞,目光落在许瑞身后的男生身上。
愣了两秒,心道坏了,他叫什么来着?
她喘着气接过田小花,把许瑞的外套还给项越,曲起膝盖把小花往怀里托了托,用自己的大衣把女儿裹住。
她说:“麻烦你们了。”
项越说:“不麻烦。”
项越一边说话,一边自然地把外套搭在许瑞身上,又伸手把许瑞抱着的花接到自己怀里。
许瑞抬手摸了摸衣领,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行,明天中午记得来吃饭。”
她看了一眼项越,说,“你也来吧,大帅哥。”
项越跟着许瑞回去,手电筒的光打在楼道里,他没忍住问许瑞:“阿姨是不是忘了我叫什么?”
许瑞闻言轻笑了声,拐杖敲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安慰项越:“可能是你太帅了,只记得对面来了个超级帅哥,没注意你叫什么。”
“真的?”
项越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许瑞把门打开,拍了拍项越厚实的肩膀,说,“早点睡大帅哥。”
“嗯,”项越把花还给许瑞。
“早点睡。”
梦里要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