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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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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野的思绪仿佛从很久之前拉回来——才想起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出来不是没和家里人说么?”男人声音淡下来,“不是去找……他的么?”

孟惊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庄懿啊——”

有点无语。

她妈妈还真是跟人事无巨细啊……

“是想找她去来着。”孟惊鸿不悦皱眉,“之前也给我妈说了,她不同意,说我乱跑。可我只想找人说说话……”

废话。况野心里嗤出一声。

谁家当妈的乐意闺女跑那么远去找一男的?

那庄什么毅的,八成没安好心。

“非要找他么?”况野睇女孩,眼神凉嗖嗖,“他很会安慰你?”

孟惊鸿停下收急救箱的动作,不动声色看男人一眼。

——总觉得这话和语气听起来都怪怪的……

“庄懿很了解我,也明白这次考核对我的意义。”她说,“我们认识十多年了,我的事她都知道。”

“……”

况野盯着野营桌的桌腿,半晌没说话。

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啊。

“他要真有心,就该来找你。”他看着女孩没一点杂质的眼,脸色沉沉,“既然明白这次考试对你的意义,就该在这个时候陪着你。”

孟惊鸿笑了下:“她知道的,但工作忙嘛,也没办法。”

收好急救箱,她坐到男人旁边的凳子上:“她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不方便过来。我去找她也一样。”

“……”

舌头抵住酒窝的位置,况野慢慢呵出一声。

看明白了。

她超爱。

“那真对不住了。”男人拿过背心麻利套身上,又面无表情地穿好外套,“既然我来了,你明儿就见不到他了。”

身侧陷入良久沉默。

况野拉上拉链,余光乜她。

女孩并没有因他这句近乎挑衅的话气恼。

她一手托住下巴,正出神般盯着地面,若有所思的。

“其实,我今天误下高速之后,就在想要不要将错就错,改变行程算了……”

况野眉心动了下,脸色稍缓:“想去哪儿?”

孟惊鸿摇摇头,笑了:“不知道。”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扭头问男人,“‘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眸光因某个同音词跳了下,况野翘唇:“听过。”

女孩吁出口气:“我觉得,我这二十二年的生活就是一条轨道。”

“跳舞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生活,每一次练习,每一场表演,每一轮考核和比赛都像一段又一段铁轨——”她两手比作前进的脚印,娓娓道来,“带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有一天,一段铁轨没有搭好——”

她抿唇,不继续往下说了。

男人亦不催促,黑眸深邃注视她。

——越看越不一样。

她看似内敛清冷,实则生命力旺盛,表达力很强——肢体和语言都是。

艺术生的灵魂敏感而鲜活,情绪充沛得很动人——比如此刻她脸上淡淡笑着,眼圈却红了。

“于是,我就没法往前走了。”

女孩低下头:“而以前走的路,好像……也都白费了……”

看着她失落低垂的眼,况野一时没说话。

早习惯掩藏情绪,他不擅表达,更不会安抚女孩子敏感而惆怅的神经。

但……早就破例了不是么。

“人生可以是旷野,也可以是轨道。”男人抻开小凳前的长腿,呼出口气,“没什么高低之分。”

顿了下,他眼中划过微不可查的苦涩:“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好。”

“那你呢?”孟惊鸿反问,“你的人生是旷野,还是轨道?”

男人思忖片刻,哼笑:“大概……是辆提前到站的列车吧。”

他的人生也是轨道,是一辆使命必达,一往无前的列车。

这辆车承载着沉甸甸的责任与荣光,一如他曾在红旗之下庄严宣誓:保家卫国,全心全意;无畏牺牲,永远忠诚。

他早做好了在这条轨道上走到生命尽头的准备,没想到一切戛然而止。

提前下车,并不是他的选择……

“提前到站……”女孩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却也只是重复。

她跟他说了很多,却不期待他对等坦露,亦不刨根问底。

孟惊鸿托着下巴看男人:“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她松弛了很多,心防也消减——至少今夜,至少此刻,她找到了同类:他们都是偏离既定轨道的游魂。

男人单手旋开瓶盖吞下一大口水。

喉结滑落,他嗓音清润:“先走走吧。”

孟惊鸿:“走走?”

男人颔首:“既然下车了,就在旷野上先走走。吹吹风,看看风景。”

浓浓黑眸转向她,意有所指的:“说不定,会有新的遇见。”

孟惊鸿心头一跳,又是那种踩空的感觉——却不像刚才那般惶惶了。

她眨眨眼,嘴角偷偷弯了下。

他好像……也不是很粗糙嘛。

凶,但也挺温柔。

话不多,言之有物。

总之,粗中有细。

“那……你遇见了什么呀?”女孩好奇问男人,荧荧目光显然又在期待某种特定答案。

况野眉梢挑了下:“遇见了,一只猫。”

他摸摸右颊,睇她:“挠我一把。”

“……”

孟惊鸿“嘁”出一声,抄起桌上的水瓶抛向男人。

况野扬手接住,拧开瓶盖子,放回女孩手边。

“你呢?”他将问题抛回给她,直勾勾的眼同样在试探,“有什么收获?”

孟惊鸿愣了下,视线不自然躲闪:“我……这不才出发。”

她朝趴窝的小轿车示意:“还没走多少呢……”

男人并不介意她避重就轻,一笑置之:“不管多少,走过的路总不会白费。”

他眺向山下那面湖,又转眸,看会在湖边怡然起舞的姑娘。

“你走过的轨迹,或许就是别人眼里的好风景。”

孟惊鸿怔怔看着男人,心跳漏了一拍。

——一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从心房破茧而出。

随后更多的,数不清的蝴蝶从她胸腔,胃袋,还有脑海里飞了出来……

女孩一直没有说话,况野亦定定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间有什么在悄然发酵——绵密的,粘稠的,蠢蠢欲动的。

对视愈发拉丝之时,后面突然“哐啷”出一声——

孟惊鸿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男人身边靠。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车顶上的帐篷塌了一角。

况野气音轻呵:“调节扣坏了。”

看来皮带固定的不管用。

“没事儿。”他柔声安慰受惊的姑娘,大手在她后颈上拍了拍,“我修下就好。”

说着男人起身。

没能迈开步。

呼吸微滞,他转眸看腕间的纤纤素手。

她的手很小,虚虚牵着他,两只一起才堪堪盖过他手背。

女孩没看他,低垂的耳尖红到快要透亮,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况野眉心微动:“不用……什么?”

“……”

孟惊鸿唇瓣动了动,牵男人的指尖紧了下。

他的手粗粝,腕间脉搏炙热,烫得她心跳全乱。

——二十多年的叛逆与勇气也通通跳出来。

“我说……”她吸了口气,抬头对上男人的眼。

“你可以,不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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