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里又折腾了半个小时,总算给我买到一身像样的冬装,小花大概觉得我这样很讨人喜欢,把我抱起来捏了捏脸,表示提前享受了当爹的乐趣,被我拍了一个小嘴巴。
派克服的毛极挡风,闷油瓶又在我脖子上围了三圈围巾,我整个人像一个圆滚滚的球,行动就异常困难。小花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我累得没力气瞪他,闷油瓶就把我抱起来,放在臂弯上,远远看去颇有猎人持鹰的风范。
回到车里,暖气开的很足,我一下就出了汗。把外套和围巾扒掉,我从闷油瓶的口袋里翻出我的手机,就开始办正事。
我并不讨厌变小这件事本身,或者说我没有什么感觉,自从我要做的事完成以后,我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就变得很淡薄。但我原定回家过年,临时出了这个事情,我爸妈肯定接受不了,我没什么耐心等它自己变回去,就打算速战速决。
我使用关根的身份,在网上发布了帖子,把整件事写成了一个故事,帖子的末尾,我发布了一条线索征集,希望粉丝投稿来自世界各地的类似的真实案例,为我的新书提供素材。
关根的身份在灵异爱好者里非常出名,很快得到了大批网友响应,但多数都是讲故事,没有什么实际价值。我翻看了一下回复,只有一条比较特殊。这个网友自称在档案馆工作,他表示,虽然我想要的这种案例比较特殊,但他确实曾经见到过类似的例子,并且附上了一条邮箱地址,表示要给我发一些照片。
我用王盟的信箱给他发了一条问候,很快得到了回复,那是一份扫描件,包括了档案记录、剪报以及一些照片,上面详细列出了1969年至1999年间当地发生的一些事件。我看着,冷汗逐渐渗透了脊背。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1969年的春天,地点是河北省保定市的一个村庄。傍晚,一个名叫付宁丽的独居妇女忙完农事回家,发现她的两个儿子,一个8岁,一个12岁,都不见了,家里坐着两个赤裸的陌生男人。
她非常害怕,质问两人,他们却表示自己就是付宁丽的儿子,午觉睡醒就变成了这样。两人还一一指出家中贵重物品的位置,并将身上的痣和胎记给付宁丽看,付宁丽仍旧半信半疑,但两人的言谈举止和神情和自己年幼的儿子高度相似,于是她给这两人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带着他们求助村长。
二人来到村长家里,事无巨细地阐述了付家两兄弟和村长日常交流的细节,村长感到非常惊奇,就把这两人留在祠堂过夜,打算翌日带去医院检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第二天一早,当付宁丽和村长来到祠堂时,却发现地上只剩下了她的衣服,两个男人仿佛原地蒸发了一般,连根头发都没有剩下。
付宁丽随即报警,警察来到祠堂检查,在祠堂的供桌下发现了一处渗入地面的血迹。警方砸开地面,拖出了一口尘封的棺材,木板腐朽,几乎完全碎裂,其中赫然躺着两具儿童骸骨。
经检验,两人一个8岁,一个12岁,死亡时间皆在20年以上,全身的骨头都折断了,初步判断是坠落致死,无法得知更多信息,此案直至今日,依然悬而未破,而那两个男人也再没有出现过。档案的下方,配了一些祠堂的影印件,还有散落的衣物照片,以及一口破碎的棺材。
我看到这里,第一个感觉是不可置信。难道这两具尸骨就是付宁丽的儿子吗?不可能的,两个人都死了快二十年,并且祠堂地面是由土砖砌成的,非常结实。几个大汉一起努力才能挖开。
再者,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出现在付宁丽家中的男人又是谁呢?他们又是怎么在光着身子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整个村庄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整件事里的问题太多了,就像是一个时空穿越者的故事,素材极好,然而所有的线索都如坠五里梦中,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觉得很头疼,闷油瓶就捏了捏我的肩膀,示意我稍安勿躁,先往下看。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1982年,保定市某医院发生一起火灾,导致23人遇难,17人受伤。伤者包括两名医生、八名护士和七个重症病患。火灾发生后,救援人员将伤者抢救出来,就发现所有受伤的人都失去了部分记忆和思考能力,像三四岁的孩子一样惊恐的大哭,喊叫。不仅如此,在这七个重症病患被送入另一家医院观察的时候,负责救护的医生发现,他们除了体表烧伤,身体原来的病症也消失了。
用医生的话讲,他们所有人的心智、健康程度都仿佛回到了四岁的样子,但骨骼和肌肉还保持着当前年龄的状态。
令人恐惧的还不是这些,在火灾发生的第三天,救援人员将遇害者的遗骨移交家属的时候,发现尸体全部缩小到了孩童的体征,为此还遭到了家属的质疑。但警方对一些尚未完全烧焦的尸体进行了DNA鉴定,与遇难者的父母存在着极近的血缘关系。
针对这件事,当地的电视台还做过一期专访,有专家认为是高温环境引发了时空扭曲,导致这些人的时间错乱了。但在当时,这种论断被认为是无稽之谈。
警方则怀疑,伤者的精神崩溃症状,正是由于目击了死者变小的真相才导致的,他们认为,只有治好这种谵妄,才能从伤者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火灾发生两个月后,十七位伤员在接受治疗期间陆续停止了呼吸。死前他们的血压、心跳和脉搏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的预兆,生命体征突然消失了。
当时医疗科技不发展,无法判定死因,这些事就成为了彻底的悬案,往后的几年间,有几家媒体还将这件事与彭加木和双鱼玉佩联系在一起做了许多猜测,然而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久而久之,又成了一桩悬案。
这桩案件没有照片,然而字里行间描述出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人震惊。我毛骨悚然地发现,这些穿越者,无论是单纯的心理穿越,还是生理穿越,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死亡的方式完全不符合情理,比起意外,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强行让所有与事件有关的人无法发声。
想到这里,我满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我并不怕死,但谁也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我想了想,就回头看闷油瓶,让他陪我去一趟。闷油瓶低头看了看我,就捏了捏我的肩膀,意思是别怕。
小花看了看我,知道我现在很焦虑,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瞎子开车上了高速。路程并不远,大概两个小时,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比较落后的村子,一看便知,是那种几十年如一日的破旧,地面的砖缝里长满了杂草。虽是晌午,可村子里几乎没什么人走动,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充满警惕地看着我们,小花向她表明了来意,女人就有些犹豫,小花拿出了一百块钱,女人才开口,表示自己刚嫁进村两年,对往年的事不熟悉,但知道档案馆在哪里。
“那个楼么有人,小弟,喃们是不叫人诓了?”女人把钱揣进口袋里,就犹犹豫豫道。“那地方俺来时候就废了,俺老汉说政府的人都走了,就剩个空壳子。”
我一听,就愣住了。图片上档案馆的钢戳都在,难道这也是骗人的把戏吗?但我四周看了看,的确见不到人影,就捏了捏闷油瓶的胳膊,示意他问问付宁丽的事情。闷油瓶抬眼看看我,却先把我的兜帽拎了起来。
女人就道,这女人去年就过世了,膝下无子,着实可怜。我一听,这就是档案里的事情,然后问她儿子是怎么没的,也和档案上的情况大致吻合。闷油瓶低头看看我,就对女人道,麻烦你带个路吧。
女人带着我们来到档案馆门口,就离开了。闷油瓶抱着我四处转,就看见铁栅栏都已经生了一层死锈,门锁落了很厚的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抬头看了看,铁的圆徽标和我在档案上发现的一致,就知道这把来对了。
事情到了这里,我几乎可以认为,是这个网友特意用档案把我引到这来的。我实在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混在人精里长期的智力角逐,已经使我养成了早下手早预防的习惯。
我不想沿着任何人给我安排好的路线做事,那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要亲自去看一看这些档案,查阅他没有透露在扫描件里的内容。
想到这里,我就和闷油瓶对了个眼神。闷油瓶一只胳膊扛着我,一只手就握住了栅栏,我只来得及抓住他的领子,就感觉耳边呼呼风声起落,闷油瓶单手爬过了墙,稳稳落在地面。小花在外面看了看,也找了个角落翻进来。
这个档案馆有两栋楼,前面的那栋只有三层,远远看去,大门是民国那种老式木门,玻璃碎的七七八八,怎么看都像荒废了五六年的样子。我的身体因为缩小的缘故,健康已经完全恢复了,我闻到一种非常熟悉的腥臭味,伴随苦味钻进我的鼻腔。
这是蛇的气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应该早就是一个蛇巢了。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蛇巢的养成,不仅需要温度湿度的相互配合,更需要遵循蛇的习性,蛇非常喜阴,这个地方就差一张小板凳就能做日光浴了,明显不合理。
我正在思考的档口,闷油瓶已经逼近了大门,我低头观察,看到整个前门的地面都散落着许多报纸和小广告,有些纸上写着一些红色的大字。什么“死个把人是正常的,有些人的死轻于鸿毛,有些则重于泰山”,还有“无良医生还我儿子”,这些字在纸上已经褪色了,墨水淌下来,显得血淋淋的。闷油瓶看了看地面,就皱皱眉。“时间。”他道。“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
小花也凑了过来,闷油瓶指着两张广告让他看。这两张纸相隔非常远,其中一张上面的日期和标语明显是大革命时期的东西,还盖了公章,另外一张则是讨伐某医院医生吃回扣用国产药代替进口药,按了很多人的手印,落款比上一张晚了二十年,使用的墨水却是同一种颜色,风化程度相同,笔迹都是一个人写的。
“这是这个人在他的一生里不同时段写的东西。”闷油瓶淡淡道。“但1966年的纸绝不会保存得和1981年的纸一样,中间的15年去哪了?”
这就是档案里说到的那种时间无故前推或后移的现象吗?我摸了摸鼻子。如果是这样,那蛇臭就有了解释,因为我的嗅觉感知到的是属于其他时空的东西,包括那股苦味。
我突然想到,既然这个时间段内我的嗅觉恢复到了四岁的样子,那么我嗅到的东西,会不会也是我四岁时这个地方的气味呢?
我一想,就觉得很有意思,把这个发现和闷油瓶小花说了,闷油瓶就点头:“你的时间和空间也是割裂的,你现在闻一下草坪,应该能闻到1981年时在这里发生的真实的事情。”
我点点头,突然感觉从档案楼的左侧,传来了一股非常香的蛋白质灼烧的味道,这股肉味带着一点血腥气,我抬头看了看那个房间,当时就愣住了。
那里是没有房间的,在档案楼的外部可以看到,整个区域都被巨大的水泥墙封死,连窗户都没有留下。我对小花陈述了我的发现,小花四处看了一下,就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攀上那里的墙壁,四处看了看,我就发现小花的脸色变了。
“是人。”小花拿起手机拍了很多张,回头看着我。“这个区域的砖头都被高温碳化了,你闻到的是人被烤熟的味道。在你四岁那年的今天,这个房间里发生过火灾一类的事故,可能烧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