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是合金的,我落下去正好踩在板上,内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上次黑瞎子踩上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差点以为这棺材是多半实心的,这下可好,正好吵到里面那位老祖宗睡觉。
我想起上次那东西在棺材里抓挠,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战战兢兢抬头看,正好对上闷油瓶的脸,看他没什么表情地对我点了点头,我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下。
我现在身体很小,做动作没有什么效果,这一口棺材走了五六步才爬到头,想起我们当时看到的被照亮的几颗珠子,立刻拿出了我最后一个压箱底的武器——高热暖风机。
既然殷笑云也曾经变小过,那他一定也会受到星盘的影响。但现在星盘能够正常运作,想必一定有人定期维护和检查,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殷笑云一定也下去过,揭开过这个星盘的秘密,那么他一定早就知道,星盘启动的方式,是在特定时间感受光线的热能。我把电热吹风打开,就蹲下身,趴在棺材边缘,把吹风的头甩到三个星星对应的鱼眼石上,一边留心听着星盘的动静。
这种能方便开合的机关,在古时是有人定期上桐油的,这东西氧化多年,老锈做不了假,必定是跨越千年、如假包换的古董,并且已经运行了上千年的时间。如果它在原主的手中时,就为置换时空所用,那它必不可能是墓里一处寂寞的摆设。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星盘是后期被人整个拆掉,放在墓中的。要么,这整座墓,都是一个幌子,用来遮盖星盘存在的事实。
这种庞大的机关,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能够参考的文献更是踪迹渺芒。在毫无参考可言的事情前,我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去推理,结合黑瞎子给我看的洋片,我至少能知道,爷爷的笔记里,正好记录过关于长生的事情,那么缺失的那一部分,极有可能就是关于这时空置换的记载。
爷爷一定已经见过这个东西,他的聪明是九门里最朴实、最接地气的,他一定亲自研究过这个星盘,更有甚者,被长生毒侵蚀过身体,我爷爷也许也获得了一定的抗体。在我的儿时印象里,我爷爷完全没有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过,他一定已经想过所有的方法,避免我牵扯其中。
只可惜,世事无常,最不愿意争抢的人,最后还是抱着这个秘密,走到了暴风的中心眼。我曾无数次希望那蜈蚣没有咬到我自己的手上,然而,事到如今,这一切就如同命运启动,在我面前的,是一条没有回头可言的路。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听到星盘的金属发出微微的弹响,接着,棺材旁边的金属弧条非常丝滑地向两边展开,缓慢隐进黑暗,首先入耳的是呼呼的风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两台解放卡车能并排开进去,我逐渐看到一条金属的台阶,从圆弧的墙壁伸出,一直伸进黑暗里,看不到头。
我感觉腰间的绳子松了,就听到头顶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旋即闷闷的“噗通”一声,闷油瓶动作极轻地落了地,站在巨洞边缘,冷冷地观察黑暗里的楼梯,打起手电筒看了一圈,就摇摇头,意思是看不到底。
狼眼手电的最大照射周长是三百五十米,能穿透一般浓度的雾气,如果这都看不到底,那么就意味着,不是洞比这个距离还要深,就是这下方的雾气厚度,超乎我们的想象。
不能轻举妄动。
我和闷油瓶对视了一眼,闷油瓶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上次他们下去也是这个造型。黑瞎子能及时下到超过三百五十米的深渊之下,可不像是会老老实实下楼梯的样子。果然,闷油瓶对我做了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就把另一条登山绳绑在墓室的柱子上,沿着洞壁,如履平地,飞快爬了下去。
我坐在棺材上,很快就听不到闷油瓶的脚步声了,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这个环境非常空旷,一点声音都会有回音,下方的雾气可能超乎我想象的厚重,能够隔住一部分的脚步声,这大概也能解释越靠近核心,温度就越高,黑瞎子的手应该就是这样被烫伤的。
我不由得开始想象,那个核心会是什么形态的东西?会是像终极一样的东西吗?能够包含高浓缩能量的核心,本身就有极大的辐射性。闷油瓶会被这个核心影响吗?还是这种辐射只影响特定人群的人,比如我?
我想起了自己对终极的一些猜测。
在我从墨脱出来的那年,我对终极做了很多设想,比较靠谱的一种是,终极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核心,散发出一种针对特定人群的辐射,这种人受到辐射,逐代传下有缺陷的变异基因,也就是遗传病,能够使人的新陈代谢减慢,存活的时间和普通人不同,就像猫和人一样。为了保证这种变异基因的纯度,这种人只会在本群体内通婚,以便生下缺陷基因纯度更高的后代。
这群人就是闷油瓶所在的那个家族,这个基因最大的问题,就是会阶段性失忆,被辐射影响,大脑发生病变,产生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行为。由于张家人诡异的行为轨迹和张家历代族长冷不抽脑子里就有要去拯救世界的行为,非常像西藏的吟游诗人,格萨尔王也是诗人做了个梦突然唱出来的,他们把这个行为叫天授,两者在传播上非常像。
那么产生天授的辐射中心,为什么可以让人仅仅守在它旁边便能保持生命体征呢?我在墨脱雪山下遇到的、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阎王,会不会就是张家人在青铜门里的状态?
我倾向于在辐射附近的一切物体,都会暂时维持一个量子状态,被分散成无数的原子,环绕在辐射中心的周围,维持整个空间的平衡,这也是闷油瓶说“必须有人守在周围”最好的解释。
那么这个会使人产生时空置换的辐射中心,会不会也和终极一样,靠近的时候,会把人重新组合成其他状态?我想象了一下组成屁股的原子漂浮在组成头的原子上方,顿时觉得后脑勺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时候,雾气里传来了非常沉闷的一声机括启动的声音,逐渐的,一个圆形的平台在我坐着的棺材旁边升了起来,闷油瓶站在上面,朝我伸出手。我的脸色应该非常难看,因为他立刻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随即拍了拍他自己的膝盖,意思是放心跳,他接着。
我看了看闷油瓶,又想了想他屁股的原子环绕在他头颅的原子附近的景象,登时头皮发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向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跳进了闷油瓶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