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今天下三分为晋、楚、蜀。楚国皇都由楚迁吴,定都金陵。天之美十,楚之美七,楚国以和亲、岁币于二国间求生。
盘旋雪道上行着浩浩荡荡的和亲车队。楚杉辞掀开帘子,漫天飞雪,风声凛冽,马车终已行至晋楚两国边境。
元嘉10年,北晋太子少师萧陌珩于祁则关迎永宁公主,是日大雪。
鹅毛大雪倏忽停止,冬阳从层层叠叠的云间倾泻,楚杉辞掀开车帘,扶着侍女春晓的手盈盈下车。
“公主,当心脚下。”
楚杉辞随口应了一声。
楚杉辞于雪地上缓行,她在马车上坐了许久,如今甫下地行走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薄雪地上隐隐有碎玉声。少女一袭鸢尾蓝的广袖齐腰襦裙,身披织锦镶毛斗篷,立在茫茫雪地中。她容貌生得极好,盈盈醉眼横秋水,淡淡蛾眉抹远山。
萧陌珩拱手行礼道:“臣,太子少师萧陌珩参见永宁公主。”尔后黑压压又拜了一群人。
“萧少师免礼,众将士平身。”永宁公主楚杉辞温声说道。
“公主舟车劳顿,可否需要休息一晚、明日出发?”萧陌珩问道,他的声音异常清澈,像山间泉水在岩石间流淌的淙淙声。楚杉辞闻声而望,这才细细看清了这位少师。
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让人只觉如沐春风。在楚国便听闻北晋的太子少师,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素有温和之名,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楚杉辞随即嫣然一笑,只是说道:“多谢少师关怀。若众将士尚不疲累,便不必为永宁而耽误行程,即刻出发吧。”
萧陌珩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楚杉辞,眉眼柔和,清眸流盼,全然没有皇家公主的半分架子。也是,弱楚的和亲公主来到晋国,自是需多加收敛,不得有一步行差踏错。
萧陌珩微微一笑,躬身应道:“臣遵命。”
两国迎亲军队交接完后,南楚军队调整马头,纷纷南转。
楚杉辞在上马车前身形一顿,又看了一眼南楚的土地,眼眸中几分留恋。此后经年,恐怕便是故国成梦,一去不返。
故土有它的卑劣、阴险、尔虞我诈、委曲求全,却也有它的温暖、真切、雪中送炭。念及此,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倏然划落。
她不再停留,屈身进了马车。
萧陌珩端坐在马背上,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即刻启程。”随即泱泱大军在雪地上未做过多停留,向北而行。
卫长青将军看了一眼萧陌珩,面色阴沉。他招了招手,待副将已到近旁,低声道:“吩咐下去,把那些犯人都看紧了。如有闪失,提头来见。”那副将立即正声说道:“属下遵命。”卫长青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骑马前行。
卫长青其人是晋国有名的少年将军,当今宠妃云妃之侄,年纪轻轻便在战场建立显赫战功,封狼居胥。他在晋国享有颇高声望,但于楚国而言,却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行至第三日,楚杉辞从梦中惊醒,之后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
她索性起身,偏头看了眼在榻上睡得正香甜的春晓和春南。她一惯没有安全感,便总是让她们同自己睡在一屋,也属实是委屈她们了。等之后到了晋国都城,便还是依礼行事吧。
楚杉辞简单梳洗妆点了一番,披了件毛领斗篷,轻悄悄地便出去了。刚出营帐,寒风料峭,吹醒了大半晨起的睡意。楚杉辞从营帐中走出来,拉紧了身后的帐帘,便抬步迈入漫天寒风之中。
她紧抱着手中的暖炉,无所目的地漫步行着。
天还未大亮,四周都沉入一种半明半暗之中,只远方天地接连处浮起一抹淡淡的橙红。
“公主,外面风大,还请公主保重身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军卫长青在她身后提醒。
楚杉辞转身,原来是一将军,看穿着,当是身份不低。她浅浅笑道:“多谢将军关心。将军可知,何日可到京城?”
“回禀公主,约莫明日黄昏便到了。”
“多谢将军告知。永宁随意走走,你退下吧。”楚杉辞不再顾身后的将军,兀自走了。听到身后的踩雪声,她停步,蹙了蹙眉便说道:“将军不必跟着永宁,我自有分寸。”
待身后人不再动,楚杉辞才提步往前走。
“萧少师,不好了。”一士兵慌慌张张地闯进了营帐内。
“何事?慌慌张张地,且慢慢说来。”萧陌珩的侍卫云峰厉声呵斥道。萧陌珩正安睡在床上,听到帐外的吵闹声,便随手拿了件披风披上起了身:“进。”
那士兵稳了稳心神,走进帐内,跪地说道:“回禀萧少师,关押着的人犯......跑了。”那士兵匍匐在萧陌珩脚边,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仍不住战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