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般行事,足以见其人的狠辣绝情。而且自始至终,他并未完全信任公子。”
萧陌珩嘴角勾起,满眼轻蔑之色:“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太子惧贤忌能,不堪大用。”
云及沉思了一会儿,浓眉紧锁,而后缓缓道:“公子,如今我们尚需暗中找到这批兵器的位置。”
“苏大人不管说的是不是感谢之辞,太子多疑,又怎会相信?”念及楚杉辞,他的眼眸中沾染几分迷雾,“太子若心存忌惮,便会因此事分心,倒给了我们寻找兵器的时机。”
“而最好的是,借此能一石二鸟,将太子与四皇子一并去除。”他面不改色地补充道,仿若谈的是件极其疏松平常之事。
“不过,”他话语一顿,面上云淡风轻,嘴唇淡淡勾起,“苏郡守无所谓中不中毒,我比较希望试探一番永宁公主后,能知道这个聪明人留了个后招。”萧陌珩旋动着手上的玉戒,眼底满是笑意。
日暮沉沉,余晖映洒在洛京城墙上。城墙、砖土都沾染了几分薄雪,行人来来往往,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楚杉辞掀开车帘,入目是一片苍茫。
远处,北晋都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灰色的城墙上,给这座北方雄城镀上一层金边。城楼高耸,旌旗猎猎,飞檐翘角。与南方的富丽雕琢截然不同,这里的建筑线条硬朗,棱角分明,透着北方民族特有的粗犷。
“公主,洛京快到了。”卫将军在旁提醒到。
“好的。有劳将军通传。”
楚杉辞端坐在马车里,一袭桃夭粉的烟纱散花裙,随云髻边缀白玉芙蓉步摇。粉面桃腮,眉心画着一朵淡粉桃花,花瓣亦妆点在鬓边、眼尾。一颦一笑间,俱是江南柔婉。
“春南,春晓,我额边的伤是否已经掩盖好了?”楚杉辞再一次拿起铜镜,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不安地再次问道。
“公主放心,在我们楚国的神药下,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连疤都淡了很多呢。”春南不无揶揄地说道。
“对呀,公主,晓儿给你的这个桃花妆可是锦上添花。”春晓虽然也很紧张,但是此刻溢出甜美的笑容,憨憨说道。
楚杉辞被两个丫头逗笑了,她眼底间尽是温柔,显露出十八岁小姑娘的娇憨:“你们两个丫头,尽会取笑我。”
楚杉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临行前父皇所赐,玉佩温润,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手心。
车队缓缓前行,马蹄声在空旷的雪地上格外清晰。楚杉辞能感觉到,随着距离都城越来越近,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护送她们的北晋骑兵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马鞭甩得更加响亮。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报——"一名骑兵疾驰而来,"启禀公主,北晋皇帝派礼部尚书率百官在城门外迎接。"
楚杉辞心头一紧。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摸了摸发间的珠钗。这一路跋山涉水,从江南水乡来到这北国边陲,奔波万里,她的心中空落落的。
"公主安心,您依旧貌美。"春南轻声赞叹。
楚杉辞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美又如何?在这异国他乡,美貌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筹码罢了。
车队终于抵达城门前。
楚杉辞深吸一口气,在春南、春晓的搀扶下缓缓下车。甫一落地,她便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楚杉辞环视了一眼,而后目光定在了站于马侧的萧陌珩。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平白添了层柔光与暖意,昔日春风般和煦的眉眼如今更显温柔。似是注意到了楚杉辞的目光,萧陌珩看了过来,随后眉眼一弯,莞尔一笑。楚杉辞扬唇一笑以示回礼。
礼部尚书已然率百官上前行礼:"恭迎南楚永宁公主。"
楚杉辞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城楼上的景象吸引。那里站着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切。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自己身上。
"那是北晋的五皇子魏连殳,亦是当今太子。"礼部尚书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负责都城防务。"
楚杉辞收回视线,却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不知为何,那人给她的感觉格外危险,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金箔装饰的八驾鸾车碾过朱雀大街,雪色帷幕在朔风中翻卷。透过随风扬起的纱幔,楚杉辞瞥见街道两侧的市井风情。
进城的路并不长,却让楚杉辞倍感煎熬。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车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北晋民风开放,女子不必遮面,不少年轻姑娘大胆地打量着这位来自南方的公主。
昔日在南楚宫中,饶是王公贵族,也难见宫中皇室一眼。而今却在异国他乡,似游街示众般供人打量评点。入乡随俗,楚杉辞暗暗提醒自己。
“听说南楚永宁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公主脸上的桃花真是好看,长得可真俊。”
“再精通再俊又如何?还不是要来我们北晋和亲。”
“嘘,小声点......”
“不过这公主倒真是个尤物,饶是她什么都不会,摆在那里,小爷也高兴。”一纨绔子弟大放厥词道。
随之而来的有哄笑、斥责或者是些淫词艳曲。
楚杉辞听得真切,却只能装作没听见。心中远离故土的慌张、备受指点的屈辱、来晋和亲的迷茫在心中翻滚,吞噬着她竭力保持的冷静。可她面色仍是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挺直脊背,目视前方,保持着公主应有的仪态。这是她的尊严,也是南楚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