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萧陌珩不经意抬头,却陷入了楚杉辞盈满笑意的眸子,在光下格外清亮。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并无侍从跟随。
“萧大人不必多礼。”楚杉辞看了一眼他的书,温声道。她坐在萧陌珩面前,没有多言。窗外雪覆松山,梅香满园。如今大雪初霁,阳光正暖,微风不寒,一切都刚刚好。
萧陌珩从书中微微抬眼,眼前的少女左手托着脸,嘴角扬着笑意,一汪春水般的桃花眼此刻如月牙般。萧陌珩索性放下书,笑意渐起,说:“永宁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楚杉辞收回视线,面含笑意,柔声道:“既如此,萧大人,本公主便不与你绕圈子了。”
萧陌珩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昔日楚杉辞作为公主待人接物虽温和,但都是淡淡的,有着礼度中的温情和人情中的冷漠。可是今日却截然不同。
“本公主想出宫,萧大人可否施以援手?”
这几个时辰,她想了又想,除了萧陌珩之路,她别无他法。太子心机深沉,她是断不能去找他的。作为和亲公主,更不可能借他之力找卫将军。
父皇曾向她提过,太子魏连殳和太子少师萧陌珩虽表面融洽,但实际上早已离心。也正是出于这一点,她敢冒这个风险。
萧陌珩神情一滞,楚杉辞如此坦诚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他旋即淡淡笑道:“永宁公主,这于礼不合。”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她却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
她本欲以苏大人之病相诱,可她却不欲行借他人之难以利己之事。话至嘴边,她只是低声道:“萧大人此次若助我,往后萧大人有求,只要永宁力所能及,便一定答应。”
萧陌珩思量片刻,随即嘴唇微微扬起。这个条件,他颇为动心。
楚弱晋盛,而楚杉辞与魏景春不欢而散后,更是孤立无援。
“永宁公主,臣又如何知公主事成之后不会反悔?”他嘴角微勾,手松松搭在扶手上,往日覆满温和知礼笑意的脸,如今却是纨绔子弟般的挑弄和嘲讽。
楚杉辞看着阳光下面前人的变化,心中却有些失落。晋皇宫中唯一一个与故人相似的人,却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也是,这座宫中,人人都戴着一副面具。
“那要如何,萧大人才相信?”
“不如公主便以玉佩相赠。”
楚国皇室以玉为贵,每位皇室自出生便佩玉,刻其名字,玉随其身不相离。楚杉辞闭眼,缓缓舒了口气,平声道:“萧大人可知我楚国皇室,一人便只此一枚玉佩?人言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玉佩为定情之物,这便是私相授受。”
“公主,私自出宫亦是为礼法所不容。凡有所得,必有所失。”他见公主犹豫不决,拿起书,起身道:“公主今日之言,萧某只当从未听过。还请公主另觅高明。”
萧陌珩施施然一笑,行礼告退。举手投足间尽是温和得体,仿佛先前之词并非出自其口。
“萧大人且慢。”萧陌珩停步,却并未回头。
楚杉辞扯下挂于腰间的玉佩,犹豫了几秒,而后决然行至萧陌珩身前。
“萧大人,此玉于我至关重要。便以三日为期,三日之后,萧大人可持此玉换一要求。”
“七日。”萧陌珩扫了一眼,而后正视前方,神情冷淡、不欲留半分余地。
“那,一言为定。”楚杉辞执玉佩递与萧陌珩。
冰花牡丹佩,以上等羊脂白玉制成,光泽纯净通透,得雪之灵动、月之光华。只是这块玉在空中轻轻颤抖着,萧陌珩抬眼。楚杉辞眼眸泛红,一滴泪从眼睛倏然而落。
萧陌珩接过,摩挲着玉的纹理,上面刻着名字。“若锦。”
楚杉辞听到这个名字,忽地抬眸,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了。久到她现在听来极其陌生。
“若锦,慢点。当心摔了。”母妃的声音恍若在昨日,而今却此去今年,空成遗响。
“这是我的闺名。”她解释道,目光顷刻变得柔和,带着几丝对往昔的怀念。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寓意很好。”萧陌珩收敛起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沉声说道。
萧陌珩垂眸看着她,楚杉辞眼下泪痕已干,带着几丝焦急地和声说道:“萧大人,事不宜迟,本公主只想尽快出宫。”
“公主想出宫做何?”
“见一人,卫长青。”
“公主为何要寻卫大人?”
“说来话长。”楚杉辞含糊其辞,并不欲向萧陌珩详言。
萧陌珩见状,也不再自讨没趣味。他在桌上用茶水比划了几个字,然后说道:“今晚我在此时此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