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进木鸟眼睛的监控实体要小,所以画面的可视范围实际不算广,画质也较模糊,拾音器还隔层实木,监控的覆盖周期是48小时。男人把院子里所有的木鸟都看了一遍,终于拼凑出了女儿出门的前因后果。
男人截了一张最清晰的小男孩的图。夫妻两人拿图片向各个街坊邻居打探,锁定了小男孩的身份。
小男孩住这附近,是留守儿童,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奶奶。
奶奶坐在小小的板凳上——是她老伴留下的遗产,他亲自做的。她搭上男孩抖个不停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乖孙,告诉叔叔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哥哥叫我,说把坐在台阶上的妹妹带给他,他就给我零花钱,还帮我通关游戏。”小男孩见有人找上门来专门问了,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先把自己吓了一跳,恐慌的要命,说话都不利索。“他说看妹妹一个人怪可怜的,想跟妹妹玩儿。”
奶奶用食指摁了摁孙子的后脑勺,道:“糊涂蛋,他想和妹妹玩儿,他怎么自己不过去呢?”
小男孩捂着脑袋蹲下,吼了句:“他说需要我帮忙的! ”然后嚎啕大哭。
哥哥不是亲哥哥,是亲戚来的。他比小男孩年长了很多岁,但跟小男孩特别要好。他来的时候总是带零食、水果、牛奶之类的,是怜惜这个残缺的家。
获得“哥哥”的信息后,发现他是上门劝说男人卖掉老屋子最频繁的那个人。
夫妻俩选择报警,警察上门抓人,那人却畏罪潜逃了。警察根据调查到的各种线索绕了一大圈,终于在小男孩家的地窖里找到了人。
那人说是自己偷偷潜入地窖的,小男孩和奶奶不知情。本来是有可信度的,直到一碗没吃完的,甚至还有余温的饭菜出现在警察搜查取证时。
嫌疑人对此的解释是,小男孩和奶奶出门了,他为了改善自己的伙食,趁此机会动用了厨房。
无论他是怎么藏匿的,至少对小玲儿的失踪供认不讳。
嫌疑人背负着贷款,虽然是分期,但是也逐渐吃力,男人说每次见他都是满身酒味。而要是完成青鸾居这一单,分下来的钱会让他轻松许多。为此,他头脑一热,决定绑架小玲儿,威胁男人进行交易。
他带小玲儿和小男孩去买了棒棒糖吃,和小朋友们玩到天黑。他支走小男孩后,小玲儿忐忑不安,借口回家吃饭也要走。他没想到小玲儿和他玩了这么久还会有戒心,原本打算引到马路边拐上车的。
随着计划被打乱,没有干过这种事的他脑子空白一瞬,回神时自己已经将迷药喷在手帕上捂住了小玲儿的鼻口。
感受到小玲儿疯狂挣扎,他下意识增大了力度,嘴里却哆嗦着哀求:“你别动……你别动……”
嫌疑人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额头,他道:“她动作停下了,我还以为她……死了。”
探了鼻息和脉搏,他顾不上再想其他,抱起小玲儿走向车边。
最后人们却在那条马路过街的小区单元楼后的草垛里找到了小玲儿。
问及原因,嫌疑人苦笑了一下,道:“我弟弟他跟我拉钩了,章都盖了,总要遵守约定吧。”
他的原生家庭不幸福,他想跟男孩和奶奶一起组建一个新家庭,他实在是太想太想还了债务,三人好好的过活。
定下绑架未遂罪的那刻,他记起奶奶边炒着菜,边跟他说,“我看着你长大,我们会看着你弟弟长大。等你们送我离开的时候,我就算是圆满了。”烟雾模糊了奶奶的脸庞不够满足,又继续上升,模糊了他的视线。
*
男人不打算子承父业了,他无法超越老头子。一直做无法超越的事,他扪心自问是不甘心的。
承担责任换一种方式,守护好青鸾居。
守护一代人的回忆。
简萼和许杨礼的到来是新的契机。
男人想好了,经营青鸾居不是说就要传承这门手艺,经营好它承载的回忆,令这些回忆有一个落脚点,有一个像样的结局——是他能好到的最大努力。
即便之前商讨了回来定居,但每天每天的不踏实无法欺骗自己。决定的转变像是吃下了定心丸,搬家都好似变得轻松起来。
经过父母的安抚,小玲儿的活力一天天上涨。后遗症也是有的,她对“出去玩儿”绝口不提了,对出门仍心有余悸。但她十分愿意待在院子里,她享受待在院子里,哪怕是与无法回应的木鸟说说天马行空的话都不会觉得无聊。
“它们是我的守护神。”
不知不觉,原来新的回忆悄然生根发芽,要向着生成一片关于木鸟童话的森林去了。新芽会长成绿藤,蔓延覆盖,同时支撑“很久很久以前”的树干,彰显无法忽视它存在的证据。
在开始里结束,在结束里开始。
这就是时间不唯一的意义,人们亲切地称呼它为——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