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萼拉开椅子坐下,自然地享受病号的午餐服务,“你不是还要扔垃圾吗?上下楼一趟这么快?”
“我妈刚好出门,她说顺便帮我去扔了,我就没下去。”
简萼接过碗筷,睨着他落座,“所以,令尊令堂今天不出差了?”
许杨礼对于这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没有任何想维护的殚精竭虑,道:“嗯,他们说有时间想来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反而是被照顾那方的简萼:“……”嘶,好像唤起了一点点良知。简萼顺了顺心口,把刚冒出头的良知按了回去,并暗中警告它下次不许了。
“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许杨礼夹了些简萼喜欢的菜放到他碗里,自己忌口吃少油少盐的。
不提就罢了,提起来简萼那股尴尬的劲能把周身的氧气都消耗殆尽。
“我一时冲动,给同事打电话讲大道理,其实他一接通我就后悔了。感觉自己……管太宽。”简萼皱眉咬着筷尖,含糊道:“他可能会觉得还挺,莫名其妙。”
许杨礼用筷子抵住他的眉心,打了个圈儿,没怎么用力,“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你做的也不是坏事,反正也就这么一回。”
简萼像是被许杨礼那双筷子定住一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说起其它话题将这茬儿岔了过去。好在许杨礼相当配合,而他们如今有说不完的话。
“说起来,我还以为会在电饭煲里看到昨天的剩菜。”
“哼哼,没想到吧。怎么样?好吃吗?”
“再好吃也是你爸的手艺,别装。我找到人换课了,今天下午早点出发。”
“行,中午你别睡太死。”
“……别欠。”
*
医院对街有个小店,店内照明不是很好,乍一眼看过去以为是窄巷的入口。
这小店贩卖各种符纸、香火和刻了佛祖菩萨的吊坠手串等等,与本市声名远扬的寺庙有紧密的合作。
店名为“窄仁”。一是提醒有所求的人们,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佛祖,他们如海市蜃楼一般的仁慈可遇不可求;二是有谐音“载仁”的蕴意,哪怕无法一一实现,却是愿意承载人们希望的末路方舟,是一方窄窄的慰藉。
简萼从店里出来,手上缠着柔顺的红绳,末端是拇指大小的菱形锦囊,正反两面分别绣着烫金的“平”与“安”。
他在隔了几步的地方停下,站在那儿,手里的小锦囊荡荡悠悠,极不安分,眼睛却静静地注视不远的人。
一阵微风过后,许杨礼自觉地弥补这几步空隙。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简萼摊开绕着红绳的手掌,挑了下下颔,示意许杨礼把左手放上来。
那红绳就从简萼的指尖蔓延至许杨礼的腕骨,有点凉,还有点痒。
小锦囊被五花大绑,绑在了许杨礼的手腕上,无比突兀。
但架不住简萼万般满意自己的杰作,摆弄了一下刚系好的小蝴蝶结,道:“不要明知故问。”
因为靠得近,许杨礼能看见他的睫毛在眨眼间灵动地闪。
许杨礼想做个恶作剧吹一下,还有些别的想法,最后都被碾碎消散,余下他听见自己开口:“我想听你说。”
简萼偏头,眼尾撩起,直勾勾地回看许杨礼的眼睛,大拇指慢半拍地摩挲着,就像指腹下的不是小锦囊而是情人裸 | 露的肌肤,“这里面有个小纸条,上面是我亲手写的……你的名字。”
“……简萼。”
仅仅是没有下文的呼唤。
许杨礼恢复的还不错,结痂了,也没有明显发炎的情况。这次来医院顺便拆线——有几处上回缝了针。
“可以不用缠绷带了,但还是要注意避免伤口接触水,按时敷药,忌吃刺激性的食物……”
许杨礼坐在小木凳上老老实实地听医嘱,听完后认真发问:“医生,我这个会留疤吗?我担心有人嫌丑。”
简萼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凳腿。
医生龙飞凤舞地撰写着病历,抽空扶了下眼镜,说:“啊,你要是在意的话,等伤口愈合了我再给你开祛疤膏。”
“好,谢谢医生。”
出来后简萼损了许杨礼几句,许杨礼全盘接受,并乐在其中。
他们要乘坐电梯下去时,有人匆匆拦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简萼见状帮她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谢谢谢谢。”
这位女士进入电梯,长长舒了口气,平复急促的呼吸。
在电梯下降期间,她从面前反射不清的金属材质里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人。
她开始没辨认出,便回头确认。
“你是……简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