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茶壶终于不再推辞,喜滋滋地接了钱,大声唤人安排。
众杂役、小唱见有赏银,纷纷行动起来,各自领着客人回屋,继续寻欢作乐。至于嫌晦气的客人,索性打发些赏钱,抱着小唱回府寻乐去了。
烟月楼的喧嚣,终是稍稍安定了下来。
而游稚,被程澍半扶着,仍旧被裹在锦被里。
他看着眼前这乱成一团的场景,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叹道:
——这才刚穿越过来,怎么就这么刺激?
大概是程澍威名远扬,几十个人没多久就悉数散去,大厅里又传来丝竹之声,不知哪处厢房飘来低吟浅笑,娇喘软语,听得游稚脸颊微红。
“粉肠,为什么我能听见奇怪的声音?”游稚没想到古代楼房的隔音竟这般不堪,一转头,看向程澍。这位捕头果然如书中描写的那般,肤色白皙,仪态端方,面不改色,仿佛全然不受周围气氛影响。“是我想的那个声音吗?”
“根据我的推测,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房事的声音,如果我猜对了的话,那么你也猜对了。”168号悠悠答道,“等等,什么粉肠?我叫168,又名发哥。”
“那多拗口,你看,你是粉丝工厂的那啥,简称粉肠,多可爱?”游稚一本正经地忽悠。
“粉肠是一道岭南名菜,这哪里可爱了?”168号语气冷静。
“你自己才说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游稚懒得与它争论,继续观察程澍的举动,“现在我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游稚的身体和嘴巴就自行动了起来,他竟听见自己淡淡说道:“程捕头可否回避片刻?”
程澍大概是以为他要更衣,便点了点头,替他拉上寝室入口处的纱帘,转身守在房门口。因两扇门皆被撞倒,屏风也坏了,只能暂且如此遮掩。
游稚松了口气,心想这程捕头的人设倒是个正人君子,难怪那么多大户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松开身上的锦被,游稚脱下被扯坏的鹤氅和直裰,走到衣箱前翻找,入目皆是一片雪白,纹饰虽有不同,但风格如出一辙。他分辨不出布料与图案的区别,随手拎了一件水云纹交领缎常服穿上,又披了一件丝质鹤氅。
立于铜镜前,他微微一怔。
镜中之人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游稚左右转了转,暗道这古装倒是风雅至极,而且发型清爽,没有碍眼的厚重刘海,太舒服了。可站了片刻,他便觉得燥热难耐,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烧得他心烦意乱。
“粉肠,我怎么越来越热了?”游稚皱眉,松了松衣领,从铜镜中便能看见自己脸上和脖颈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唔……是不是你的错觉?”168号的语气显得有些微妙。
“绝对不是!我……我觉得很燥,已经不是热这么简单了……”游稚抬手摸了摸额头,虽然有些发烫,但完全没有病怏怏的感觉,“奇怪……我,我怎么很想……很想脱衣服?”
“嘘嘘嘘——”168号轻轻吹了声口哨,随即淡定道:“要不给你放一首《大悲咒》清心寡欲一下?”
“滚!听得我脑袋疼。”燥热的感觉愈发严重,游稚几乎站立不稳,余光一瞥,瞧见自己头上竟别着一朵粉色绢花,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在脑内低吼:“粉肠!我头上为什么戴着花?”
“这个时代流行,稀松平常的事。”168号不紧不慢地答道。
游稚深吸一口气,忍着体内翻涌的燥热,冲着门口的方向唤道:“程捕头,请进。”
程澍撩起纱帘,探出个头进了寝室,见游稚面色潮红,眉头微蹙,缓步上前,沉声问道:“游公子可是身子不适?”
游稚喘着气,勉力开口,连自己都被虚弱的声音惊到:“无碍……许是方才乏了。”话音未落,便觉浑身脱力,整个人软软地倒回床上,燥热难耐,恨不得将衣襟尽数扯开。
程澍大惊,疾步上前,一手按住游稚的额头,温凉的触感让游稚舒服得几乎叹息出声。
程澍却是眉头越蹙越紧,“游公子莫非染了温病?”
游稚缓缓摇头,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视线,嗓音透着几分异样的喑哑:“不像是温病……只是……”
话未尽,一声轻喘自喉间溢出。
空气瞬间凝固。
游稚瞳孔微缩,恨不得将那一声收回去。
程澍亦是一怔,眼神复杂,似有疑虑。
“粉肠——”游稚在脑内怒吼,“到底怎么回事?!”
“呃……”168号故作迟疑,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死胖子给你下了一点春药。”
游稚:“……”
他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啥?!”游稚几乎想跳起来,奈何浑身发软,只能咬牙切齿地喘着气。
“这小说不是女孩子写的吗?!怎么尺度这么大?!”
168号一本正经:“根据我的数据库分析,现代女孩子最爱的就是这类情节,你且忍耐吧。”
游稚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暴走。
“忍耐你个头!”
168号淡定道:“投入!投入!”
游稚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扯下了鹤氅,然而只是杯水车薪。程澍见状,眉头微蹙,旋即转过身去,沉声问道:“游公子可曾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游稚自动开口:“今日两餐皆由贴身小童送来,方才于堂中奏曲,归房后只饮了些水,未曾进食旁物。”
程澍闻言,径直走向寝室外的会客室,举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凑近鼻尖轻嗅,脸色微变,抬声道:“此水中被人下了药。”
游稚心知肚明,却仍要配合剧情,于是喘息着开口:“何药?”
程澍走回房内,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缓缓说道:“颤声娇。”
游稚心中了然,这药在小说中的设定,除非有人相助,否则无解。原文里,游稚唯有泡在冷水中熬过一宿,方能恢复。
空气顿时凝滞。
游稚此刻的呼吸声绵软细碎,听来竟有几分娇媚可人,十分催情。他强忍着翻腾的热意,咬牙开口:“烦请程捕头,唤小童前来。”
程澍点头,转身出门交代。不多时,房里走进两个模样清秀的小童,年约十二三,神色乖巧恭谨。
游稚尽力稳住声音,缓缓道:“倒一桶井水,我欲沐浴。”
小童面露讶色,其中一人试探着问:“不烧热水?”
游稚摇了摇头。
小童虽不解,仍恭谨退下。不多时,衙役也赶到现场,众人纷纷向程澍问好,然见游稚卧倒榻上,面红耳赤,气息急促,皆是一怔。
其中一名衙役凑近,低声询问:“程捕头,游官人如何还在现场?”
程澍答道:“此乃游公子寝房,案发之时,他是唯一目击者。”
房间成了案发现场,加之大门损坏,游稚短时间内已无法继续住在此处。程澍看了看他,语带歉意道:“游公子,恐怕需暂且委屈一二……”
游稚宽心道:“无妨,旁侧空房尚多,移至彼处亦无大碍。”言罢,他扶着床沿欲起身,哪知才行至两步,脚下一软,竟直直倒入程澍怀中。
“粉肠,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偏偏倒进他怀里?”游稚心态崩溃。
“问你的真爱粉去。”168号答得理所当然。
程澍一瞬间双目圆睁,下意识伸臂接住游稚,沉声道:“得罪了。”随即竟不假思索地将他打横抱起,朝着房门外走去。
捕快们皆如遭雷击,齐齐瞠目结舌。
游稚眼里也闪过一丝震惊,旋即心道,或许人家只是顺手做个好人好事,便淡定开口:“左侧第二间,便是空房,有劳程捕头。”
程澍闻言,抱着他大步走去,手下捕快也机敏跟上,为他们推门引路。
此时烟月楼内,虽方才命案横生,然丝毫未减众人兴致,楼中莺歌燕语依旧,觥筹交错不绝,甚至还来了不少爱看热闹的客人,借着寻欢之名,实则探听八卦,闹得整座青楼分外热闹。
楼内上至陪客的小唱,下至打杂的大茶壶,皆忙得不可开交,连方才那两个小童,若非程澍亲自开口,根本抽不开身前来伺候游稚。
二人入房前,仵作已在验尸。程澍将游稚轻轻放在床上,吩咐一名年轻捕快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召唤,随即便折返案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