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好奇地凑近观看,近现代的建筑多以西式洋房为主,不仅人类对其研究不深,就连知识储量庞大的机器人也鲜少涉猎这一领域。程澍继续解释道:“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房子背面有两个轮胎秋千,挂在一棵大树下,那棵树应该是晚樱,春天的时候会飘下粉白色的花瓣。”
流漓、照人、敏鸢眼里都闪烁着向往的光芒,而丞帛、见月、林纵彼此对视一眼,冥冥之中达成了某种共识——等局势稳定之后,他们也要在各自的领地种上几棵树,为心上人挑水浇灌。
“我想这些特征应该足够作为搜索依据。”程澍在投影上圈出一个白色的篱笆,接着说道,“麻烦借我一些哨兵,我去卫星城周围找找。我也觉得地方应该就在那一带。”
“嗯,没问题。”林纵点点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虽然我很想亲自帮你,但眼下百废待兴……”
程澍淡然一笑,示意他无需再说下去,随即转向敏鸢:“我能再借用一架飞行器吗?”
“当然可以。”敏鸢答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人手协助搜索,按照穷举法排查枢周围五百公里的范围,大概一星期内就能找到目标。”
五分钟后,程澍绘制的吴荥故居图被下发至一千名无意识哨兵的数据库中。这些哨兵由南北疆的工厂提前生产,并未搭载复杂的自主意识,正适合执行模式化搜索任务。与此同时,机器人平民们正跟随各自的贵族前往枢,协助城市重建,而林纵等人因事务繁忙分身乏术。至于那些尚未接受审判的腐朽派贵族,大部分已经缴械投降,但仍有少数顽固分子如扬风等人,试图负隅顽抗。
为了避免林纵、蜃楼等北疆武夫们对扬风采取“过于直接”的手段,敏鸢果断决定让北疆的人负责威慑那些胆小的附庸贵族,而将真正难缠的前贵族领导班子交给南疆的秦央处理。
与此同时,在南疆与西疆交界处的一片原始森林深处——
游稚终于解除了手脚上的镣铐,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然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精致的金属项圈,贴合地嵌在他的脖颈上,看上去更像是一件工艺精湛的配饰,而非监视设备。
其实开天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游稚无奈地想。他根本没有能力从开天手中逃走。在没有飞行器和足够补给的情况下,恐怕还没走出两天,他就得灰溜溜地滚回来。
“好吃吗?”开天笑着给游稚夹了一筷子菜,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我特意多放了些辣椒。”
“好次!”游稚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回答,享受着难得不用担心体重、痘痘和健康问题的大吃特吃,心情竟然莫名轻松,甚至连对开天的怒气都消了不少,“嗯嗯,刚刚好,下次……少煮饭,多、多放肉!”
开天轻笑,伸手揉了揉游稚的头发,发现被揉乱了后,又细心地帮他捋顺。这一幕让游稚愣了愣,他突然意识到,尽管程澍偶尔也会做这样的动作,但感觉却截然不同。
开天的动作更像是父亲,带着某种无可动摇的包容,而程澍的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炽热的占有欲。
“我能出去看看吗?”游稚吃饱喝足,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如此米虫般的生活实在太过危险,他担心自己会丧失斗志,于是眼巴巴地看着开天,认真地解释道,“吃了就睡,我会长胖的。”
开天心情很好地点头,牵起游稚的手往外走。刚一出门,游稚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虽然从窗户里也能窥见一二,但与无遮拦地沐浴在自然风光中的体验相比,再通透的玻璃也会削弱阳光的温度、树影的斑驳、花香的细腻以及微风的轻柔。
小别墅的大门外是一条蜿蜒的石板小路,仅容一人通过。路的两侧是一片繁花盛放的花海,玛格丽特、半枝莲、凤仙花、风信子层层叠叠地铺展至视野尽头。游稚看得眼花缭乱,兴奋地扑倒在花丛中,顺势滚了两圈,吓得开天以为他突发恶疾。
“哈哈哈,太爽了!”游稚从花海里爬起,身上沾满花瓣和青草,他随手拍了拍衣服,被压倒的花杆竟在微风中缓缓直立,恢复生机。
游稚回头一看,青色的琉璃瓦屋顶上耸立着一座奇特的大烟囱,既复古又违和。他顺着石板路绕到屋后,瞬间惊得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一棵巨大的晚樱静静伫立在庭院中央,繁密的枝叶承载着粉白色的花朵,微风拂过,落英如雨,洒落在树下挂着的两个轮胎秋千上,也铺满柔软的土地。
游稚眼中闪烁着光彩,情不自禁地轻声吟唱:“落花吹雪,铺满一条街,愿做你的余晖——”
他兴奋地朝秋千跑去,招呼开天:“哥们儿,搭把手!”
游稚毫不客气地坐上一个轮胎,刚好卡在轮胎中央的空档,结果瞬间动弹不得。
开天走到他身后,抓住两条结实的绳索,语气温和地提醒道:“坐稳,扶好,抓紧了。”
随着开天轻轻一推,秋千缓缓荡起,游稚高声欢呼:“诶,走你——!”
原本浪漫得宛如诗画的场景,就这么被游稚玩成了接地气的二人转。
他小时候常常偷偷溜进公园,看着同龄人坐在秋千上,父母站在他们身后,轻轻地推着。他羡慕地在远处偷看,直到日落西山,游客散尽,才怯生生地走到秋千旁,笨拙地爬上去。可他的腿太短,根本够不到地,只能呆呆地坐着,晃也晃不动。
此刻,游稚终于如愿以偿。
玩够了之后,他躺在樱花树下,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与指缝洒落,照得人暖洋洋的。他侧头看着开天,心中满是疑问。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游稚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你想听我们的过去?”开天不咸不淡地问道。
“嗯。”游稚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故事,“可以吗?”
开天静默片刻,最终轻轻一笑:“当然可以。”
那个下午,开天用平稳的语调,缓缓向游稚讲述了他与吴荥的过去。
与程澍所述的内容大致相同,但在开天的叙述中,细节更加丰富,也补充了许多吴荥二十岁之前的故事。
吴荥最初并没有直接制造开天的机体,而是选择先构建他的学习模块,并将其连接到一台录像机,让开天在自主学习的过程中进行赋权排序。一个月后,吴荥检查学习记录时,发现开天保存最多的影像,竟然都是他自己与开天相处的画面。
吴荥看着屏幕上的自己,不禁莞尔一笑。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只愿意看我啊……”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开天都以一个观察者的姿态陪伴着吴荥,看着他在实验室里敲敲打打,修改代码,调整零件。他没有情感数据的早期版本仅仅是学习,而当他逐渐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那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拥抱吴荥。
开天将那段录像投影在樱花树下,影像中的吴荥年轻而专注,穿着皱巴巴的技工连体服,微卷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还沾着机油污渍,但丝毫不影响他清秀的五官。他正低头检查终端数据,直到开天笨拙地举起机械臂,从背后将他抱住。
吴荥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冰冷的金属手臂,低声说道:“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