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震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憋得脸色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几下。
这准是苏扶卿干得好事!
怪不得苏扶卿没派人来追他,原是在背地使绊子。想必这厮现在多半是在客栈里喝茶大笑个不停,等着他这个二傻子回去呢!
可怜他拖着这副破身子要死要活地翻过半个山头,刚刚才得到自由,竟然又要被苏扶卿给牢牢套回去!
“啊啊啊他大爷的!”
顾殷久满脸悲愤地骂了两句,面朝天空躺了好一会,努力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脑子放空,身心俱疲地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夜间山林间的寒气渗得身上渐渐发凉。
顾殷久头突然往身边一侧,咳出些血来。
擦了嘴角的血,不由感叹这身子还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本想自己换了面皮就能逍遥自在,走到哪算哪,可谁知如今竟被苏扶卿这厮纠缠上。
纠结许久,顾殷久决定破罐破摔。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如今身子也快不行了,他还能再少块肉不成。
不过,这刚逃出来就回去自首,饶是他脸皮厚实,此刻也忍不住发噪。
顾段久喝了一大口酒,混着一股酸涩的憋屈咽了下去,涨得喉咙生疼,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这才壮起胆子。
心下自我宽慰道:是这人先阴他的,只不过回去拿个解药,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只恨当初自己怎就这般卸下防备,如今木已成舟,只能捶胸顿足吃下暗亏。
再怎么不愿面对,如今他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了。
*
待原路返回到昨夜打斗那处,已是天光微明。
躲在树后的顾殷久目光一转,注意到一辆华贵马车轿子已停在那里,轿帘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八名壮汉站在一旁,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黑光油亮,一看就是武夫出身。
顾殷久并不在乎这是谁的轿子,他郁闷得很,就算是个貌美如花的天仙站在眼前,也觉得碍眼。
正要移开目光,却见车窗里伸出一截白晃晃的手,帘子掀开,赫然露出他捶胸顿足地骂了一宿的脸。
“姓苏的!!”顾殷久微微一顿,立刻怒气冲冲地从走了过去。
苏扶卿看着顾殷久由一脸无精打采到满脸悲愤,嘴角噙了丝笑,一脸早有所料:“哦?你怎么不跑了?”
这人还好意思说!
顾殷久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过寄人篱下,现在不是能置气逞英雄的时候。
他不得不强颜欢笑,装傻充愣:“跑,我何时跑了?昨夜我急着去解手,顺便出去转了一圈。”
苏扶卿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是吗?”
顾殷久:“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得了好处就走的人。”
苏扶卿淡淡瞟他一眼,轻哼一声,不再废话,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大汉,放下了车帘。
几人瞬间明白自家公子意思,顿时将顾殷久团团围住。
顾殷久大叫道:“喂喂喂!你们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如此行事!”
子曰:是否打得过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和地利此刻自然都是有的,被捆成粽子的顾殷久看了眼帘子后那冷淡的侧脸,内心哀叹一声:可这人注定不和啊!
顾殷久几欲老泪纵横,想他行走江湖多少年,如今倒是要给一个白脸娃子给欺凌了去。
顾殷久随着抖动左摇右晃,胃里一阵翻涌,也算体验了一把八抬大轿的感觉。
不知道这驾车的是否有意为之,这一路走来又颠又荡,搞得他有些反胃,差点把刚才喝下去的酒给吐出来。
他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怪不得让他坐轿子,自己骑马!
顾殷久恶狠狠地看着白驹上的少年,暂时忍住了心中的愤怒,终于忍不住服软:“苏公子,苏大侠!哥,哥!老子……我现在很难受,让我下去吧。”
苏扶卿看都没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下来?只怕走到一半,你倒是不知会找哪个洞钻进去,再寻不得。”
顾殷久眼角跳动了一下,“那时我不胜酒力,内急才会走得快了些,并非要跑。”
狠狠拧了一把大腿,瞬间挤出几滴泪,他尽量用上自己这辈子最诚挚的眼神看向苏扶卿,“你看我一眼,眼睛不会骗人,真的。”
苏扶卿勉为其难地斜瞥他一眼,虽不明言,脸上却写满了四字:胡说八道。
顾殷久察言观色,知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立即泣血捶膺:“我要下去!”
骑马的人依旧自若,“你随意。”
顾殷久真想扯了他的衣领大喊:你倒是把老子身上的绳子松了啊!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当下靠在窗沿上,故作强颜欢笑:“你要如何才肯把松绑?”
苏扶卿头也不回道:“第一,将你身上的银两悉数交出来。”
暗自腹诽一个家大业大的公子哥儿怎么还贪这点钱,顾殷久虽对苏扶卿的意图感到疑惑,但还是道:“好!我全都给你!”
“第二,银子交出后再签一张契。”
顾殷久一愣,“什么契?”
“前天你让小贼签的那种。”苏扶卿轻描淡写地提出条件。
顾殷久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那天让小贼签的是卖身契!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殷久怒从心头起,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奋力把头伸出轿窗,怒喝道:“再不让下车,你信不信老子直接吐你脸上!”
苏扶卿脸色一变,当下一夹马肚与他分隔数步,远远走在轿子前。
顾殷久见状,几欲吐血。
这没了银两可以,卖了身他以后如何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