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只有他们两人,若不找些话题聊聊,实在是闷得慌。可没想到的是,苏扶卿竟然真的肯将昨儿个那千捏万捏的荷包递过来了。
荷包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已经随身携带了很久。里边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掂在手里颇有分量。
开口处系着一根细绳,似乎一扯就开,顾殷久手痒痒,抬头看了眼,见苏扶卿正盯着他,有些尴尬地止住动作。
“还是算了。”他按捺住满心好奇,将荷包递了回去。
苏扶卿并不接过:“你居然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好吧,既然苏公子这么想我打开,那我勉为其难看看好了。”
顾殷久顺坡下驴,笑嘻嘻地将布囊里的东西倒入手心,却愣住了。
“怎么是块石头?”
这一般公子佳人互赠以示情意之物,即便是送石头,也应当是打磨得圆润光滑、晶莹剔透的玉石才对。
顾殷久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又翻了个面仔细端详。这石头虽通体洁白,尚有可观之处,可的的确确就只是块普通的石头。除去面上刻着一朵秋海棠,与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并无二致。
顾殷久忽然想起在大漠时老板娘提到的“石上逢花”的典故,忍不住调侃道:“难不成是你在大漠收的定情信物?”
苏扶卿道:“不是在大漠收的。”
“那是在哪收的?”
苏扶卿看了他一眼,道:“很久之前,某个没良心的人给的。”他将重新拿了回来,荷包重新系好,放回了怀中。
*
等了两日,还没见有绳子下来的迹象。
苏扶卿放了信号弹,也不知萧暮雨是否能发现他们被困在此处。
苏扶卿这厮是极爱干净的,早就受不住了,天未亮就去湖里洗了,随即又将自己和顾殷久的外衣浸在水里揉了一通,拿到火上烤干。
等他将衣服端端正正穿戴好,掖平右手袖口之时,动作一顿,头也不回道:“你看什么?”
顾殷久老脸一红,抬头望天,“切,好笑,谁瞧你了,你有我长得俊俏么。”
“啊!你作甚!”
一粒石子毫不留情弹中他膝盖,当下酸麻至极。
揉了揉痛处,顾殷久往潭水里撩了撩,也开始解衣服。
他将上衣敞开,很是坦然地露出肌肉条理分明的上身,几下就扒光了上身的衣服,浑身上下只留了条长裤。
苏扶卿看了眼后立马转过头,闭上了眼。
哈,他这身材一等一的好,看了又不吃亏,有必要这种反应吗?
顾殷久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女娃,瞧瞧又怎的?”
这两日他身子骨也好得利索了,现下就想松松筋骨。
顾殷久身姿矫健,在空中划出道弧线,从巨石上越入湖中,砸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后,随即张开双臂放松身体,任由身体随着水中浮力缓缓沉入湖底,从湖底往上瞧,湖面点点波光,粼粼闪烁,仿佛一片悬荡的星河。
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阳已将湖水晒得有些暖意,顾殷久整个人浸在温暖清澈的湖水中,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山上的日子。
隐山上也有这么清明透彻的一片湖,平日随师父修炼完,他都会到湖里游上一番,活络筋骨。
师父最爱在湖边钓鱼,他则负责去挖蚯蚓,在湖边树下找块湿润松软的土地,一铁铲下去,露出十几条断了半截身子一伸一缩、不断扭动的蚯蚓,捉完后就坐在师父旁边,陪着他,望着湖中蓝天白云的倒影,坐上一整天,什么也不想。
师父说,这做人就跟钓鱼差不多。人总要坚守着某样东西,钓鱼也一样。不过最重要的就是把握一个度,什么东西过头了,都不能算是好的。要懂得顺势而为,而不是鱼一上钩就一味蛮拉硬拽,到最后线崩断了,什么也捞不住。
说完后,师父摸着雪白胡子,笑呵呵地说:不过最后什么也捞不住也没关系,钓翁之意不在鱼,在乎悠然山水间。若是能享受过程,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当时的他似懂非懂,只顾着晚上能吃鱼了,现在想来,那日子当真是安谧。
以前他想要成为修真界第一人,让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他。毕竟,这世间的无数修真人士不也为此前仆后继,追求半生?
如今顾殷久反倒是觉得,那些东西耀眼而虚妄,虽光彩照人,却毫无价值。
他一介凡夫俗子,但能行心之所安,尽力而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