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钧即刻便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惨白的脸上泛起青红相间,可谓是五彩斑斓。
“我不方便吧……”叶莲推脱道。
此时的他们已然沉浸于推卸责任之中,没顾上李兰钧混合为锅底一般黑的脸色。
“有何不方便的?”李兰钧阴恻恻地说道,“你上我榻时怎么没见不方便了。”
叶莲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少爷!”
小丫鬟面红如血,仿佛一只煮熟的虾米。
李兰钧得逞后,勉强缓和了脸色。
室内乱成一锅粥,冬青在他的言语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一脸胃疼地躬着身子,不与叶莲再多推脱,走出寝居拿下了洒扫大权。
叶莲就这样七荤八素地留在寝居,与李兰钧面面相觑。
她面上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尖,久久无法褪去,李兰钧的话如同打了她一闷棍,让她头疼不已。
“我说错了?”他明知故问。
何止是错了,简直叫她不忍直视!
叶莲面色青白,半晌才回:“明明是少爷拉奴婢下去的……”
“我听到你的心跳了,你说你一点都不讨厌我,那你是不是——”
李兰钧略显摩拳擦掌之意,叶莲不敢听他继续下去,果断打断他:“奴婢不敢!”
她无端地插嘴反而没引起李兰钧不满,他对不敢二字有些不解,漫不经心地问:“不敢,让你日后享荣华富贵的事,为何说不敢?”
“奴婢……”叶莲欲言又止。
“你说,我不动气。”李兰钧赦免她。
“奴婢害怕,少爷,这和说书的说的不一样,”叶莲垂眸认真地盯着李兰钧,几乎是下定决心才开口,“听闻两个人想要相爱,须得从眼神,到对话,再到接触,最后心意相通……太快了,如今一切都太快了,少爷。”
“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求少爷过多垂怜,还望少爷就算拿奴婢玩乐,就算不得放手,也请手下留情。”
叶莲一口气说完,咬着唇看李兰钧反应。
她一双眼睛害怕又忐忑地望着李兰钧,李兰钧听罢却觉得有些可笑:她一个小小奴婢,竟然也奢求所谓爱吗?
他自小没什么是不可得的,当然乐得施舍,爱而已,他不缺,也给得起。
“你听谁说我要玩弄你了?”
李兰钧略带轻蔑地问。
“明明是你,说不敢要我的垂青,成日里只知道躲我,我有说不给么?”
“我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你了么?”
他挑眉继续道,眉目间那点笑意愈发浓烈,不知是温柔还是轻佻。
叶莲心弦陡然一断,她今日一鼓作气而说下的真言,他当是取乐玩笑,还是压根不在意区区奴仆的言论。
贵为世家子弟,玩弄一个奴婢而已,在贵公子其中不是奇事,甚至是将她榨干价值腻味后,或许还要生下几个孩子,才会弃她如敝履。
而这样的事,在高门中屡见不鲜,或许还有更为险恶的行为,只是叶莲见识浅薄,仅从传言里听了个大概,不明其深。
他为刀俎,我为鱼肉。
尽管李兰钧还未真正出手,她也能从中间窥出后事如何。
“少爷莫要戏耍奴婢了……”
她复又垂眸,不去看李兰钧直勾勾的眼神。
见她垮着脸一副将信不信的模样,李兰钧欲要开口,却又被涌出的咳嗽打断,他咳得涨红了脸,在杂乱的喘息中道:“你……你非得把我气死才罢休!”
他要死不活地吊着眼皮,颤巍着拿起几案上的八珍汤,想用汤药压下咳嗽。
叶莲凑上去端起汤碗递给他,李兰钧愤愤地轻哼一声,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奴婢不是有意的,”叶莲站在他面前,用手指绞着裙边,“奴婢只是怕少爷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还没昏聩到这种地步。”李兰钧掏出手巾,细细擦拭嘴角,一道擦一道回她。
他将瓷碗置于案上,骨节分明的手摊开,轻轻勾了勾,“手拿过来。”
叶莲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搭在他掌心,他瓷白瘦削的手指一收,捏住叶莲的指节,捂不热的凉意寸寸侵蚀,让她的暖意被慢慢分食。
李兰钧力道不轻不重,她想要挣开并不是难事,叶莲眼眸颤动不已,那股冷冽仿佛沿着手臂爬上她的方寸,丝丝吞并她的神智。
她还有法子脱身吗?或者说,她有资格脱身吗?
还未多想,她便知道了答案。
那就退步,只要她多退一步,就不至于头破血流。她要伏低做小,寄生于他的枝叶上紧紧攀附着,无所不用其极,才不会被赶尽杀绝。
叶莲指尖一动,慢慢收紧回握住李兰钧的手,两双手贴合在一起,冷热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