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仪似乎极为疲惫,站在阶前许久未动,直至夜风起,带起一阵细碎花香,她才轻声开口:“算了,先回漪澜殿吧。”
……
夜色将至,漪澜殿内已点起纱灯,光线柔暖,却映不出主位上那人眼中的丝毫暖意。
宋清仪静静坐在案前,案几上摊着一本册页,笔尖悬空,却始终未曾落下。
她看着那一页空白,目光一瞬不瞬,仿佛眼前不是白纸,而是一道无人能解的心结。
紫苏悄悄奉上热茶,又退到一侧,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紫苏,”宋清仪终于出声,声音带着微哑,“若婵……她真的以为我是利用她吗?”
紫苏张了张口,终究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只低头道:“宫务未定时,姑娘就向太后提出,将账务之事交给若婵姑娘……若婵姑娘迟早会明白,姑娘待她有多好”
“迟早?”宋清仪轻声低语,声音低得仿佛溺在水底
她低喃这重复这两个字
夜晚
映秋苑内,微风轻拂,烛火微微摇曳,程若婵坐于案几前,心绪依旧是一团乱麻。
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未及程若婵起身,便见李青莲的身影缓缓踏入殿中。她一袭素色裙裾,步伐轻缓从容,脸上的笑容温婉动人,却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
“若婵,这么晚还未歇息?”李青莲目光柔和,声音轻缓
程若婵连忙起身施礼,微微低头:“李姐姐怎么来了?”
李青莲温婉一笑,缓步走至程若婵身前,眼神细腻地扫过她案上的账册,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给妹妹的账册太后催得紧……我就想问问没什么差错吧”
程若婵心中一颤,下意识垂下眼眸,柔声道:“劳姐姐挂心……一切正常”
李青莲笑意未减,却轻轻摇头,带着淡淡叹息:“若婵,你这性子向来太实诚,凡事都想着自己默默承担。账务之事本就繁琐,你虽出身商贾之家,熟悉此道,但毕竟宫中与商家大不相同,何况——”
她说到此处,似是无意,停顿片刻,微微垂眸叹道:“最初姐姐听闻,清仪将账房事务推举于你,我还颇有些意外。”
程若婵顿时心中一紧,不由抬起头,迟疑道:“姐姐何出此言?”
李青莲瞥了她一眼,随即若有所思地微笑道:“也并非有什么大不了的,兴许只是姐姐多想了些。只是账房向来是容易生事之地,银钱往来素来惹人是非,稍有差池,便会被人拿来议论。
宫中众秀女,大多避之唯恐不及,却独独你被推举进去……”
程若婵闻言面色微白,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袖,声音有些微颤:“姐姐的意思是……宋姐姐推举我去账房有别的考虑……”
李青莲眉眼温柔地看着她,似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若婵,姐姐本不愿多言,但看你如今这般……”
“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听闻最初选人时,并非没人选,只是大家都明白其中麻烦,所以纷纷推脱不及……”
程若婵心口如遭重击,眼中神色渐渐复杂,似不敢相信,又似终于得到了某种一直隐约怀疑的确认。她声音低了许多:“姐姐的意思是,宋姐姐她……
李青莲见她反应,眼底划过一丝暗芒,面上却越发柔和,语气带着几分不忍:“姐姐也不敢断言清仪是何用心,兴许她有别的打算吧。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犹豫是否继续,最终还是缓缓说道:“若婵,姐姐与你相识虽不久,但却看得出你的性子单纯…不适合账房……倒是清仪心思通透,适合账房”
“不过嘛,如果她要是再掌控账房,可能有些……越界了,会不会清仪推举妹妹,只是想让妹妹替她好好管理一下……”说到这儿她砸了一下嘴眼神扫向程若婵“哎呦!你瞧我这话说的真糊涂!清仪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她和妹妹可是关系要好的很呢!定是我想错了……”
闻言程若婵的心一沉,低垂的眼眸下掩藏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这一番话,如同在一把利剑刺入她的内心深处。
原来宋姐姐只是想让我做一个台前的傀儡吗?
她真不愿意相信,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重要,明明宋姐姐教了她这么多……帮了她这么多
到头来不过是想操纵利用我罢了
李青莲缓缓起身,似是不愿再多打扰,只温柔地拍了拍程若婵的肩膀,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惋惜:“姐姐今夜来此,只盼你能想得明白些,姐姐不希望你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说罢,她转身缓缓离开,裙裾轻曳,步伐如初进来时那般温雅从容。
程若婵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心中却早已乱作一团。她缓缓地坐回原位,低头看着案上那本账册,眼底浮起一丝悲凉。
她低低呢喃:“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宋姐姐的牺牲品吗……”
夜风渐起,映秋苑内一片寂静,唯有那心中骤起的寒凉,再也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