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露天阳台发生的谈话]
“等一下,三浦的术式不是召唤假想咒灵吗?”花御说,“我不觉得这能牵制住五条悟多久。”
羂索没回答,而是向她抛出了新的问题:“花御,你认为这个世界存在神明吗?”
“没有吧。”花御认真思索了一下,“就算是我这样,作为‘人类对森林的恐惧’诞生的诅咒,也只是接近于精灵的存在。难道人类对神的敬畏之情真的会产生神吗?”
“呵呵……”羂索古怪一笑,“三浦他们,正是打算以人类之躯来打造一个神明啊。”
“那是他的术式效果吗?人造的神明……莫非会帮助人类吗?”
“是家族秘术。”羂索说,“我要利用的正是这点。他想通过献祭大量人类来实现神的降临,我会替他在这方面做好准备。只不过,汇聚了如此强烈的人类欲望诞生出来的东西——显然只会是一个强大的诅咒。很讽刺吧?自以为是地想要造出神明,最后生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接近人类对神明幻想的诅咒而已。人真是有趣又难以理解的生物啊。”
“你的意思是,三浦本人控制不了它吗?”
“是控制不住。”羂索慢慢地捻起一缕尾发,“召唤类的术师想要驾驭好手里的咒灵,前提是他必须要有相应的实力才行。作为神明的操纵者,三浦还不够格。”
漏瑚从他们身后的阳台门里走出来。花御转过头,看见房间角落里没干劲地抱着手臂的胀相。这时漏瑚说话了,“那么,就是按之前说的,由三浦完成对神明诅咒的召唤,再——”
“再由三浦操纵神明来进行对人类的精神控制。这点已经在那场宴会里尝试过可行性了。让人类自愿挤上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列车,然后由我放出之前收来的大量咒灵。”羂索慢慢地说,“接下来,胀相会将载满人类与诅咒的列车驶向涩谷站,把五条悟包围。”
“也就是说,五条悟若是想要拯救普通人,就得先把你的那些诅咒杀了吧?”花御说。
“没错。”羂索看了他们一眼,“他一定会将目标优先定为消灭这些弱小的诅咒。当然,前提是到那时候,你们还活着的话。”(漏瑚叫起来:“喂!少看不起人!”)
羂索没理他,“就像之前说的,在顾及普通人的前提下,我有九成把握五条悟不可能展开领域。而我得到这具身体后收的咒灵也够他应付一会。”
“然后再由我们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来进行封印对吧?”
像是听到某种愚蠢至极的言论,羂索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天真的发言啊。即使你们侥幸活到那时候,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牵制住五条悟一分钟?解决完普通人的威胁,成为下一个目标的你们,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
“那你到底是想?”
羂索扭过头,朝他咧开嘴角。
*
同伴的气息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花御……”
漏瑚怔怔地看着轨道壁上被炸出的大坑。那是方才五条悟与花御战斗时留下的。也是在那里,特级咒灵花御被五条悟用基础的术式操作生生碾碎了。
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真切理解了羂索说的那句话——这样下去,别说牵制五条悟了,他才是真的会死!
一股从头到脚油然而生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这位特级咒灵。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猛地往后一跃,拉开他和五条悟的距离,并且相当果断地撒腿往站台上的人群里跑去。事实证明,他临时逃跑的举措虽然仓皇狼狈了点,但却是对的:只要五条悟想,他能马上杀了他!
而他身后的男人则以一个常规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后仰越过地铁挡板。男人居高临下,步履从容,一步一步逼向漏瑚。那是狩猎者的姿态。两颗非人感强烈的蓝眼珠毫无感情地直勾勾望过来,仿佛视线中注视着的不是实力足以被评为特级的咒灵,而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在这样一种堪称骇人的追捕里,漏瑚四处逃窜的行为变得更加急乱了: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将身边的普通人抓起来胡乱向后扔,想要借此来稍稍阻止一下五条悟——然而这行为收效甚微,当毫无反抗之力的非术师哀叫着砸在男人周身的无限上时,五条悟神色漠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漏瑚咬牙,在心里问候了羂索八百遍。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角落的柱子后闪过一抹红色身影,顾不上别的,他一把抓住触须,将这只宽大的红章鱼拽了出来,怒道:“你躲什么躲!赶紧过来帮忙!”
这躲起来的正是特级海洋咒灵,陀艮。
陀艮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噗”。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中忽然涌过某种流水的波纹。然后是翻滚着火星的岩浆——两位特级咒灵联合起来从五条悟后方发起了袭击,灼烧的烈焰与汹涌的水柱一时间齐齐向男人攻去,却又在最后一瞬顿时改变了方向,骤然轰向五条悟身边的普通人。
赤红的岩浆狰狞地张开嘴,将人一个个地活生生吞下了。另一边,被水流冲倒在地、当即陷入昏迷的非术师们生死不明。
男人周身顿时空出来一块。
站台内,尖叫声、逃窜声此起彼伏。漏瑚和陀艮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五条悟。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不敢动也不敢逃跑,那股来自当代最强的六眼身上散发出的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几乎将他们定在了原地。五条悟笑了,那笑容甚至是愉悦舒畅的——暴涨的咒力闪起奇异的蓝白色彩,不容抗拒地倾压过来。
漏瑚的视线一时间扭曲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几个转瞬的呼吸间,漏瑚艰难地转动起眼球,看见不远处自己被撕烂的身体,和陀艮碎成几根的触手。在这样一副凄惨的光景里,他忍不住怀疑:我竟然还活着吗?
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踩在了他的头上。漏瑚的视野顿时黑了大半,他试图翻动自己的头颅——然而这举止却使上方的人不悦地施加力道碾了下来。
啊,原来是五条悟。他在最后一个意识尚且存在的瞬息里漫无目的地想,羂索那家伙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来……
噗哧一下,他的头被五条悟踩爆了。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
21点15分,站台响起了列车进站的播报声。
“本次列车共八节车厢,请在黄线内等候。请不要将头伸出屏蔽门或倚靠在屏蔽门上……”
*
“在五条悟和你们缠斗时候,需要有人在楼层上方继续将普通人吸进车站。等列车到站,就把这些新吸入的人扔到底层来。”羂索说,“陀艮,你比较擅长逃跑,这事你来做。”
蒙着一块白布的红色章鱼点了点头。
“这个目的是?”漏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