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你比甚无意思了。”杨大人哼哼几声,望向观南,“不若弟媳来试一试。”
她?守玉一时犹豫:“她恐怕不会这个……”
观南却猛地直起身:“我来。”
她快步过来,将地上的茫然的守玉拉起:“你去那边坐着。”正要撸袖子,忽得想起她如今扮的是温婉美人,只得硬生生半道改成以帕捂唇:“咳……都猜些什么?”
守玉被她扯得一个踉跄,方才将将站住,“娘子,你会么?”
“怎么不会?”不就是猜东西么。
守玉欲言又止。杨大人亦在一旁煽风点火:“弟媳自然是聪慧的,便让她试一试嘛!试一试!”
观南笃定道:“来。”
好罢。他只得站至她身后。观南在他座上坐下,面前被放上碗。
杨大人大抵是觉得弟媳看着是新手,自己亦乐呵呵闭了眼,仿佛胜券在握。
守玉暗自掐指去算,原来碗下是幅女子头面。去看观南,她仍闭着眼思索。
他心中不知为何一动。
帮一帮她么?
便要去碰她指尖。观南却忽得睁眼:“原来是幅金银头面。”
他一时愣住,见她平静模样,忽得回过神来:将神息探出去亦可得知。
竟是他关心则乱了。
杨大人亦起身,将碗揭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幅金包银边镶翡翠头面。一旁楼中小厮上前笑道:“此乃我宝香楼顶尖的乐师之物,可凭此面见姝颜,恭贺娘子了。”
观南自席上起来,俯身去看那幅头面,可谓熠熠生辉。
她总觉得此物瞧着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那日兰台路上的乐女所购么?
她不仅没死,如今还当了乐师首席?
便微微蹙眉,回首去拽守玉衣角。守玉正愣神,被她拽住袖子,下意识垂首看她。
观南低声道:“你还记得那日北街末的男子么?据他所说,他阿姐应已经死了才对。可这头面便是他阿姐的,我绝不会认错。”
守玉回神,也去看那幅头面,复又瞧她:“娘子,你没瞧错么?”
观南摇头:“这头面那铺子只有一个,旁的店更不会有。”
这倒是稀奇了。守玉将那头面打量片刻,摩挲其上细细刮痕,忽得笑了:“是得去见见她。”
观南亦正有此意。还余下半日,再找赤焰花也不迟……且她总觉着这乐师同蛊毒一事有关。
便去摸袖中,忽得顿住了,“小白?”
袖中不知何时已空空荡荡。
杨大人不知他夫妻二人窝在一块嘀嘀咕咕什么,也凑过来:“甚么小白小黑的?”
“小白是我乳名。”守玉攥住她指尖,在她掌心飞快写下:莫慌,再找找。
“你不是字怀竹么?原来还有这么个小狗似的乳名。”杨大人恍然大悟,目光暧昧地望他二人一眼。“原来你与我弟媳平日里都这般相处,真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
什么有的没的。观南抿唇,放出神识将整个宝香楼裹住。几百人魂魄混在一起,一时难辨,竟还有几个……白日宣淫。
她眉心突突跳几下,一圈下来竟是毫无所获。
杨大人见他二人似有话要谈,摇头笑笑坐去夫人身边了。守玉等她又寻了一圈,只见她茫然睁眼:“寻不到。”
“宝香楼人多眼杂。”他摇头,“娘子不必太过心急,龙王随侍不同寻常妖类,不缺自保之力。”
这倒也是。且要在这耸天楼宇中寻至一只细长虫,也不是件容易事。
眼下还是先去见那乐师才要紧。
观南稍稍放了心,又听见那头杨大人唤他。回至席上坐下,这次只敢同守玉坐在一侧。
唤人上了酒来,四人各斟一杯。观南端起杯盏一闻,心中微微惶恐:这酒她是不敢沾一点了。
杨夫人殷切道:“这是江南才有的清酒,名叫梨花醉,是宫中传出来的方子。不知弟媳尝过没有?”
守玉已仰头一饮而尽,见她踌躇模样,也笑着望来。
她凑近,低声问他:“你尝着这酒烈不烈?”
守玉垂首,含笑看她:“娘子问我?我自然是觉着不烈的。你看我可有不适?”
她闻言仔细打量他。这人如今用着谢允的容貌,只眼尾泄出一道昳丽海棠红,面上倒是不显。
她凑得近,似乎已闻见梨花香气自他唇边来,一时也举杯不定:“你……没醉罢?”
要是醉了还灌他酒,她罪过可就大了。
“没有。”
她不信:“当真?”
守玉又笑,胸腔都微震起来。他将那杯酒自她手中拿过,仰头尽数喝了,放回她手中才道:“当真。”
观南狐疑望他一眼,又见对面夫妻二人揶揄目光,只得凑近他:“你若是真醉了,莫要硬撑,兴许谢允也喝不得酒呢。”
守玉心下好笑,有意要逗她:“万一他就是能喝呢。”
观南微微肃容:“纵酒过欲是为耽乐……”
他垂眸扯唇:“我已经许久未曾喝酒了。”上一次喝,似乎还是千年前去了师尊洞府内偷了一壶,醉得难分天地,醒来不知岁月几何。
想来他已许久未尝过酒的滋味,分不清苦辣酸甜了。
如今却是怎么也不会醉了。
女子眉眼近在眼前,他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伸手,将她鬓边碎发撩回去。“多谢娘子好心,我属实是不会醉的。”
观南一愣,便听杨夫人笑道:“娘子这是担忧你呢,你二人感情如此,我倒当真羡艳。”
“她确实心善。”守玉又斟了一杯,席中古琴铮铮一声,灯火阑珊间,他忽得含笑向她望来,声音只她一人听见:
“娘子,你口脂花了。”